谢棠如不觉弯了弯眼眸:“方才薛姑娘提到一件事, 让我颇为好奇。薛姑娘说虞州刺史大人只是你名义上的父亲, 那薛姑娘的生父是什么人, 竟然会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置之不理多年?”
听到他的问题, 虞声唇边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像是“生父”这个词触及到了她某根敏感的神经, 以至于一瞬间她的神情几近失控。
葱段般纤长白皙的十指交扣, 虞声下意识用食指摩挲手背,半晌才抬起头对谢棠如说道:“其实这件事告诉你也没有什么, 我的身世在鬼方族内也算不上秘密。你是鬼方族的人,迟早该知道我们的一切。”
她的声音分外诚恳, 好似将谢棠如看成了推心置腹的真正同伴。
谢世子微微一笑,对她的“诚心”不置可否:“洗耳恭听。”
虞声歪了歪头,对他冷淡的反应略略有些不满,不过她和谢棠如打过不少交道, 对此倒也不是太气馁,曼声说:“虞州刺史不是我生父这件事,从我记事开始便知道了。他们总以为我不过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很多事情并不多加避讳我,其实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我亲生父亲将我交到虞州刺史手上抚养,也知道我身上留着的是鬼方族的血液,和中原人完全不一样。”
“我们生来就是为神明所眷顾的人。”虞声提起她的身世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傲慢,“我身上的另一半血液,即使让我觉得恶心,但是对你们来说,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血脉。”
这句话已经很清楚地透露出她的身世,不需要再赘言半句。
天底下最尊贵的血脉是什么?当然是皇室血统、天子后裔。
——猝不及防的真相让谢棠如也不免泄出两分诧异。他不由得仔细端详了虞声的脸小半刻,这张脸无疑是漂亮的,可是他没瞧出来这张脸和先帝有半点相似之处。
这出身世的大戏委实过于精彩,也过于荒唐了。
其实这也解释得通,假如虞州刺史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么除了皇帝之外,恐怕没有人能让他如此养一个“杜鹃蛋”。
谢棠如点了点身侧的桌子,指尖有了依托让他的心情平复两分。随即他听见虞声继续说道:“不过我并不想要我身体内的这一半血液,它毫无好处,并且十分地可笑。”
“为何先帝分明知晓你的存在,却不把你接回皇宫?”谢棠如问。宫中养一个公主不是什么大事,先帝却在明知她身份的情况下让虞声长在外面——就算是宫中最不起眼不受宠的公主,好歹都是皇帝堂堂正正的孩子。
“他当然不可能那么做。”虞声望着门外,远处已经显出了一点隐约的火光,那代表着有人靠近。
或许是商清尧,或许是沈遇。
她没有办法准确判断那边的局势成功与否,但谢棠如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如果他将我带回宫中,他就没有办法悄无声息地杀死我。死掉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大臣女儿和一个公主,这多少还是有些区别。谢世子你不至于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吧?”即使口吻带着几分挑衅,她的声线依旧甜蜜,充满少女的娇俏。叫人难以想象,正是这么一个柔弱天真的少女,一手挑起今夜的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