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地下废墟
荧荧红光依附于大厅各处,宛如沙漠中的红岩,又如林海间的焰火,离地数十米的半空中,一个破损的肉囊里,一名全身赤裸,披着及臀墨发,妍丽无匹的蓝眸少女正百无聊赖地用食指摩挲着柱壁,不一会就将纤纤手指染成了红色。
悉索声传来,一只刚蜕皮还略显透明的“蟑螂”幼虫好不容易爬上了半空,勾着肉囊的边缘,费力地将整只拳头大小的透明卵扔到少女脚下。蓝眸少女自甲壳底部捞起卵球,中指戳破后蘸上些许汁液尝了尝,便一脸怒容地用其扣了幼虫一脸,这幼虫一转身,又毫无脾气地按原路爬了回去。
少女肩膀一耸一声哀叹,正是三天前差点悲剧的姬蓝霖无疑——当时眼看就要被那些恶心的触手吃掉,她晕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永远不要醒来才好,不过事与愿违,睡了一觉后她便恢复了意识,而那些恶心的触手却也没将她怎么样。
这难以解释,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姬蓝霖很快就发现了原因,应当是这怪物喜欢吃新鲜的活食,而肉囊就是它储存活物的场所,事实上这样的肉囊附近还有许多,其中也有装了活人的,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触手送入怪物口器中,可以想象,步其后尘也只是时间问题。
姬蓝霖的内衫及斗篷全消解了,背包和武装带虽有损坏,却也还在,因此除了弄丢的老式步枪以外,她的损失其实并不大,问题在于SG9只剩下几发子弹,而陶瓷匕首虽然能用,但用处不大——纵使将肉囊划破,她也无法逃脱,反而会活活摔死。当然,为了能再次见到姐姐,她认为这种状况一定是要改变的。
再次在脑海中模拟那似乎永远都没有头绪的逃脱计划,姬蓝霖复又低叹口气。正当她心情低落之时,又一只卵放到了眼前,她戳开表皮尝了尝,这次却有了些酸甜的滋味,于是她放过那只可怜的幼虫,开始正儿八经地用餐。
到了下午,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因为缺乏勇气而不敢尝试逃脱,只能一味埋怨玛蒂尔达的姬蓝霖,被一条触腕托着运了下来,放进了怪物的口器中。正当她被獠牙包围着,以为要被嚼成碎片之时,这些獠牙竟齐齐缩了回去,她直接掉到了更里面的肉膜上。这肉膜先是裂开几道口子,接着皲裂开来,原本掩映的红光立时大盛,待姬蓝霖眯着眼再睁开时,脚下映着的就是颗一人长的椭球形晶体了。
而这种泛着幽幽红光,让她感觉微妙的晶体,自是棱玉无疑,而对于这种物质,姬蓝霖最初的认知是互感效应增强装置上的核心部件。
从伊莎的口中得知,棱玉会随着纯度的提高变色,价值也随之呈几何级增加,像伊莎发带上那颗仅米粒大小,几乎呈透明状,只有一点点颜色的棱玉,据说价值都相当于三倍质量的钯元素。那么眼前这颗一人多高,颜色深得近乎耀眼的棱玉,其价值自然更加高得惊人,具体多少姬蓝霖并不确定,不过付清从伊碧丝星到月新伊甸的船票钱肯定是绰绰有余了,这么一想,她原本惫懒的心思却是活络起来。
等等!这是!?
姬蓝霖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且模糊的气息,于她来说难以描述,却可以比较……
似曾相识?熟悉?亲切?还是共鸣?……像是姐姐的感觉……姐姐!?她募得睁大眼,接着又失落地摇头——且不说那人和这块棱玉有什么联系,最基本的,那人的气息她最清楚不过了,绝不会认错,而这种感觉虽然极为相似,但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难道是?姬蓝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同调互感效应。念及如此她不禁一阵发懵,这种效应自发现以来,一直建立在两人的基础之上,以表征彼此之间在精神层面的高度契合,这种契合是独一无二的——换句话说,这种效应只能一一对应,绝不存在一人和另外两人同时互感的说法,这种可能就和一个人同时有两个最爱的恋人一般荒谬可笑。
可现在除了和姐姐外,她居然还和一块棱玉产生了互感,哭笑不得的同时姬蓝霖也不明所以。她只得先闭上眼睛试图理清思绪,而这一闭眼,一幅迥异于现实世界的图景却展现在了她面前。
姬蓝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这样一副图景——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正于棱玉内逐渐成型,先是聚拢为一个娇小的人体轮廓,接着开始自下而上地构造细节:纤小柔嫩的脚趾,曲线柔美的足尖,纤侬合度的脚掌,以及小巧圆润的足跟……待曲线勾勒到那圆润的足踝处时,她都看呆了,只想一手将这双纤足握入掌中,百般怜爱……
可是待影子勾勒出那双纤长柔美的小腿时,她的心情又变了,自怨自艾,自爱自怜,熟悉,期待,喜欢,愧疚,心痛,害怕,恐惧各种各样的情绪莫名地涌现,如丝般交缠,若作茧自缚。胡乱抹了抹眼睛,姬蓝霖不敢再看,可也舍不得睁开眼眸回到现实,只因那莫名的熟悉与亲切感。
“你,你是谁!?”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怯怯地询问。
回答她的是耳边尖锐的音啸,姬蓝霖受惊似地睁开双眼,离她最近的一条触手当场被子弹打成了两截,接着她腰部一紧,便被抱着腾上了半空,最后糊里糊涂地坠入一团缓冲凝胶体内。
“你……”凝胶体甫一蒸发,还不待姬蓝霖询问,玛蒂尔达就迅速扯下身上的迷彩斗篷将她团团裹住,拦腰横抱起往出口通道方向跑去。通道内同时涌出十几名新联士兵,他们一边开火一边掩护两人撤退,迎面撞上一个阻住去路的士兵,玛蒂尔达毫不客气地一拳将其击倒在地,三两步便跨入了通道。
身后的枪声越加密集,其中还夹杂着人类撕心裂肺的惨嚎和不知名生物的嘶吼,玛蒂尔达却只管抱着怀中少女头也不回地拼命跑着。接应点外有几名士兵正和吞吐者混战,她看也不看,几步跃入门内,一把便锁死了闸门。
室内,一名新联士兵正守着台舱盖敞开的跳蛉机甲,玛蒂尔达单手挟着姬蓝霖几步就爬了进去,正当她准备合拢舱盖时,那士兵也爬了上来,接着就听到宛若自地底深渊升起的悠长巨吼……
姬蓝霖被这震颤心扉的吼声吓了一跳,那个试图爬进舱室的新联士兵口吐血沫,就这样挣扎着从舱盖上滑了下去,驾驶室内的一些显示屏也随着音波震颤开始抖动着并支离破碎,连玛蒂尔达原本因激烈运动而绯红一片的脸色都变得苍白如纸,她的嘴角甚至渗出血来。
“你还好吧……”惊慌失措的姬蓝霖明显问了个伪命题。
“抱紧了。”玛蒂尔达强打起精神,勉力关好舱盖,开始调试操作诸元,她全力将一旁的操纵柄直拉到底,机甲背后的助推火箭模块立即满负荷喷射,将整台机甲送入了头顶的天井之中。
机械足弹射与推进火箭赋予的巨大过载让两人血液直往下涌,五脏六腑剧痛不已,眼前一片泛黑。即使如此,玛蒂尔达仍在机甲冲出天井的那一刻调控助推火箭勉力进行了一上一横两个短点射,最后她艰难地拉动武器挂架,控制自行榴弹发射器向预定落点连续发射了所有的缓冲凝胶榴弹……
苍茫的荒野中,数个淡蓝色的凝胶团接连在地表炸开,接着从空中飞速落下一个物体,将它们砸得四散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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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下暗流汹涌,清泉镇却一切如常,第二天,拉姆懒洋洋地将双手插在裤兜中,嘴里叼着根劣质卷烟,哼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正走在去镇上最大也是唯一的妓院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