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色便出了车厢,坐在车辕上。
马车内,只剩下温月明和陆停。
大概温月明自己也没想到会鬼使神差答应这个事情,坐上马车后她也察觉出一丝异样。
自她记忆中陆停并非是会示弱的人,更别说剖开陈年旧疤,如此可怜看着她。
草原上总有孤狼,若是生气了,难受了,只会一个人蜷缩着,沉默着。
年纪小些时,陆停还只是躲在柜子里,再大了便去跑马,待能上阵杀敌了便亲自上去,再大的委屈被这一番发泄出来,也都消的一干二净。
他上一次装可怜还是哄她去黑市,给她放天灯的时候。
温月明心知面前的不是温顺可爱的小白兔子,反而是一匹野性凶狠的狼,却还是常常被他收起獠牙时俯首听话的模样所欺骗。
十三岁的温月明狼狈自家里逃了出来,遇到了同样可怜落魄的陆停。
只是她性格豁达,时间久了,收到娘的家书便放下心结,可陆停却阴沉敏感,像一只警惕的小兽。
此番太子回长安,本就历尽千辛,路上更是截杀不断,他自小就有很多心思,现在只怕更是如此。
温月明垂眸看着手中暖炉,精致细腻的花纹在指甲盖的拨弄下发出窸窣的响声。
他今日是真的只是想见见许家的人吗?
她多年前也曾和陆停有说不断的话,讲不完的事,可自从永乐殿后重逢,便好似再也无话可说。
温月明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觉得这样很好,却又莫名有些惆怅。
“娘娘觉得我是在骗您。”没想到是陆停先开口说着。
他身上还湿漉漉的,带着大雪将化未化的霜寒,湿哒哒地黏在脸上,越发衬得眉骨深邃,鼻梁高耸。
温月明抬眸,目光冷沁沁的,在车内微暗摇晃的天光中闪着一层粼粼水光。
“殿下不是吗?”
她慢条斯理地问道,自袖中抽出一块帕子,甩手扔在茶几上,也不多说,只是嘴角弯起,却又没有多少笑意。
陆停看着那条翠绿色的帕子,伸手握在手心,这并非时下流行的华丽绸缎,而是细软的纯色棉布,握在手心绵软细腻。
“薄家保护军饷不利,延误军机,致死玄甲军半数折在伊吾,伊州,瓜州和半个肃州沦陷,株连三族,斩首六十余人,流放上百人,牵连着更是不计其数。”
温月明嘴角微微抿起。
“此次祸事直到七年前霍光明金山一役,才开始拿回主动权,重推战线。”
陆停手中的帕子被缓缓握紧,绵软的布料被蜷缩成一团抵在手心。
“许家本是外祖父的亲传弟子,性格桀骜固执,当年因对陛下出言不逊被贬灵州怀沙县做县令,才避过一劫,未受外祖父之事牵连。”
“此事还要多谢温阁老从中斡旋。”
温月明并未避开他的视线,反而镇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