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应下,齐雁行也不意外,沉声说:“时局乱着,朝堂以陆佐贤为首世家官员居多,外有权臣,内有阉党,连禁军内多数都是世袭的世家子弟,召你入京虽是内阁的意思,倒不如说是陆家的意思。”
明夜阑黯然接话:“皇叔在世时,邑京的天就变了。”
“各地节度使也不是傻的。”齐雁行冷笑,“大梁建国时太祖爷定下的规矩,兵散于府,将归于朝,以防各地将领兵权过重,褚氏入仕,广纳寒臣,直至圣元爷在位,褚氏一夕倾塌,陆氏得权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各地军府统兵之权便再没回来过。陆佐贤召你回京,牵制陵西,恐怕是想对江东下手。”
陆云川抱着刀,垂眸思索片刻,说:“江东郡富庶之地,来往行商极多,与陇南陵西又连官道,昱北有天险,又多戈壁荒地,农耕牧畜皆不成,若是控制了江东郡,陵西穷乡僻壤还不够添补自己的,陇南也养不起陵西和昱北的兵马,如今在江东的是——”
他顿了顿,眼底染了厌恶,转了话锋:“闻湛老将军战死后,江东尚无节度使,眼下兵权大多在淄川防御史手中。凑巧,二叔,你我两家同这位防御史应当都有些渊源。”
齐雁行微微颔首。
这事儿他也知道,圣元帝十四年,北疆王率军攻破陵西,直穿江东,打到了淩阳关,险些便到了天子脚下,彼时节度使刘钦吓得肝胆俱裂,畏战而退,淄川闻氏血战不退,最终闻湛同七千将士死殉淩阳关。
彼时被送入淩阳城的闻夫人正身怀有孕,淩阳关破前,陵西与昱北的援军赶到,陆广岚同齐泽恒联手歼敌后,已寻不到闻湛的尸首,只在断肢中寻到一顶红樱头盔,一柄红樱银枪。
而现下淄川的防御史,便是当年闻湛的遗腹子,闻泊京。
这些年陵西昱北有恃无恐,仗着与邑京千里之遥不鸟陆佐贤,也有江东在其中周转。
齐雁行说:“陆佐贤想拿下江东自然不易,但也不能任他一手遮天。”
陆云川瞥了眼懵懵懂懂的明挽昭,心说陆佐贤可不就是在邑京一手遮天了?他平静道:“他的爪子当真敢伸出邑京,就剁了。”
齐雁行又嘱咐:“你在宫中当差,多照顾些陛下。”
陆云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像是压根没放在心上,又说:“那我先带人去宫中逛两圈儿。”
“你这小子!”齐雁行气笑了,“成,去巡查吧。”
特意咬重了巡查二字。
陆云川不以为意,懒懒散散地出了门。
甫一现身,跪在外头的内侍一个个从鹌鹑抖成了筛子。
那抱着重刀的煞星一眯眼,冷冷道:“十三个。”
其中一个小内侍砰地一声磕了个响头,没敢抬起来,颤颤道:“回大人,安……安公公促然晕厥,方才叫太医院的给抬下去了。”
陆云川冷着一张脸,也瞧不出信是不信,直将人瞧得从骨子里泛冷,这才懒声道:“那便允他多歇几日,免得入宫来过了病气给陛下,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