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川仿佛又瞬间变回了那个小辈,谦逊问道:“那二叔的意思是...? ”
齐雁行垂着眼,他也未将这如虎狼般凶狠的年轻人真当做晚辈,放任他入京便是存了借力的心,陆 云川至今做得也都漂亮,故而只说:“为大梁,死而后已。”
他说得太坦荡,也太落寞。
陆云川莫名从他身上瞧见了一句诗,那是他曾经从父亲身上看见过的寂寥一一君埋泉下泥销骨,我 寄人间雪满头。
齐雁行起身,掀开帐帘,夜风柔和拂过面颊耳畔,犹如絮语,像那温和如细风的男人还在身边。
“我入京时,他还不及阿昭大。”齐雁行轻笑,“我曾心系于我的昱北,我的草原和天地,可见了他 后,我就想,那才是我该守护的天地。”
陆云川走到他身侧,轻声:“所以,您是为先帝留下的么?”
“是。”齐雁行的回答毫无犹豫,他点了点自个儿的颈间,笑容中蓦地存了几分年少时的稚气,轻声 说:“这儿拴着根链子,他到哪都攥着呢,我心甘情愿的。”
陆云川无言。
齐雁行说:“这些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今夜说与你听,便是想告诉你,他的命由不得自己,那我的命 便由他。他坦然赴死,却要我活着,那我便活着,替他守明梁江山,也替他守着阿昭。”
“只要齐温峤活着一日,便要同陆氏斗到底。”
刑狱中,安喜站在牢门外,一身锦袍,居高临下地瞧着牢中满身血污狼狈那人,悠缓地说:“罗大 人,苦了你了。
罗鸿丰的两臂自肘一下都空落落的,削瘦得厉害,颧骨高耸着,艰难地往前爬着哭喊:“安公公......
安公公,您,您是来救我出去的么?啊?”
安喜蜷指抵在鼻尖,声却轻柔:“自然,陆阁老可没忘了大人,也知大人在狱中受苦。”
罗鸿丰已被炼狱般的经历摧毁了心志,他几乎没去探究安喜的冷漠,艰难爬到牢门前,满是干涸血 污的脸抵着木栏,哀求哭道:“千岁,千岁,救救下官,下官什么都没说,千岁,您救救下官!”
安喜的眼神极冷,不甚在意地说了句“是么”便转身出去了,罗鸿丰脑子一空,刹那发出声嘶力竭的 哭喊与求救。
罗鸿丰这幅惨像,可不像什么都没说。
狱卒和白檀都在外候着,见安喜出来便应上去,只听了一声吩咐,“没用了,送走吧。”
狱卒躬身应是。
白檀跟着安喜一并出刑狱后,轻声说:“这等事吩咐下去即可,公公何必亲自来走这一遭,脏了 靴。”
安喜冷笑一声,“都是狗,怕什么脏。”
陆佐贤让他来走这一遭,他必然推脱不得,这是试探,也是警告,让他亲眼来瞧瞧罗鸿丰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