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淮却躺不住了,他枯瘦指尖撑着榻便要起身,嘶哑道:“更衣,我要求见陛下。”
恰逢苏景词端着药碗进门,轻轻蹙眉,说道:“爹,您这是要做什么?”
沈霖也连忙起身,苦笑道:“老师听闻陛下要封赏陆家,正要入宫觐见呢。” 苏景词便明了其中因由,他顿了顿,给沈霖使了个眼色。
人家父子二人说话,沈霖自然识趣,退了出去。
苏景词坐在沈霖方才坐的椅子上,瓷勺搅弄着药汁,他轻声说:“爹,你是想求陛下收回成命么?”
苏晋淮坐起身,缓了两口气才说道:“陛下这是要养出第二个陆佐贤来。”
“陆广岚不是陆佐贤。”苏景词轻叹,“眼下已是最好的办法,若边境当真开战,大梁如今又缺武 将,陛下给了荣肃公府体面,便也是给了大梁的体面,本就是一损俱损,何况陛下与陆世子之间......何必
因为这个去寻陛下的不痛快。”
“至于昱北齐氏。”
苏景词将药碗递给了苏晋淮,继续说:“齐大人辅佐先帝,又辅佐陛下,他的心思,不仅你我,满朝 都清楚,他不会伤及陛下,更不会伤及大梁。”
安乾帝舍弃安逸毅然与世家宣战,齐雁行便舍弃故里,在邑京守了明氏父子近三十年。
“爹。”苏景词似是犹豫了须臾,又苦笑说,“您可以为大梁鞠躬尽瘁,齐雁行和陆云川也可以,陛 下杀伐果断,他既然用人,便证明他信人,无论是齐氏还是陆氏,若是损及大梁,他一样不会留情。”
苏晋淮暍完了药,说:“你对陛下很满意。”
苏景词无奈笑道,“至少他让我瞧见了光,真正斩破世家囚困的人,是他。”
“可他不见得是个好皇帝。”苏晋淮说,“他顾虑太多,天子当无情。”
“那一定是个暴君。”苏景词笑了,“恕儿子不敢苟同,天子当以民为先,民乃国之基石,天子爱护 百姓,治国明君,又怎能无情?”
“不仅要有情,还要懂得如何断情,陛下若真为情所困,何必送陆世子远赴战场,将齐大人留在京中 呢?”
苏晋淮一顿,他动摇了。
他也曾做过帝师,培养的是绝无私心仅为大梁的天子,譬如明容昼,他一辈子都交代在了宫中。
苏景词瞧着失神的父亲,忽然问道:“爹对陛下不满,是因为已有了让您满意的天子人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