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欢欣本就如此,转瞬即逝,快到他来不及伸手握住。
深夜,陆云川几日疲累,搂着明挽昭时才得片刻的休憩,正是在他浅眠之际,忽而听闻怀里传来一 声轻软的梦呓,于是骤然睁眸。
陆云川垂首,蓦地对上一双不甚清明的凤眸,当即屏息,生怕惊扰了沉睡许久的天子。
明挽昭眨了眨眼,空洞的眸子恢复了些神采,一偏首便瞧见一张熟悉却有些不修边幅的脸,俊朗依 旧,却着实狼狈了些。
是陆云川。
明挽昭心头骤然泛起酸涩,他静静地与陆云川对视了片刻,便知道,这世上能伴他身侧的,只剩下 这个人了。
未语泪先流,清瘦憔悴的天子抿起唇,不知是委屈还是什么,哭得悄无声息。
“怎么就哭了? ”陆云川手足无措,凑去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动作小心又轻柔。
明挽昭被他下巴的胡茬扎了下,躲不开,眼尾含泪却笑出了声,抽了抽鼻子,小声说:“你多久没剃 胡子了?”
陆云川心头重石落地,眉梢微挑,“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
说着,他便要从榻上起身,却没起来,那正小皇帝不轻不重地扯着他的衣角。
分明没用多大力气,陆云川便又躺了回去,“休要闹,我去唤叶二少来瞧瞧你。”
“不必他瞧。”明挽昭不能侧身,便稍稍歪头依偎进陆云川的怀里,有些疲惫地轻声,“陆哥哥,抱 抱我吧。”
......这哪里还能拒绝。
陆云川不敢碰他的伤,极轻且小心地揽着他,迟来地油然而生失而复得的喜悦,更多的却是他前些 日子丝毫不敢深思的后怕。
天子终于清醒,胸口的箭伤也已结痂,除了瞧着虚弱憔悴些,好歹是没了性命之忧,知晓天子伤重 的一干人都松了 口气。
只有明挽昭活着,他们才有与乔自寒一争的底气!
主帐中,天子召来了一众将领议事,
明挽昭靠着软枕,瞧着弱不禁风,言辞也温和:“凌阳关一战,辛苦诸位,只是眼下时局不定,待朕 回邑京后,自会对诸位加以封赏。”
在众人谢恩后,明挽昭的笑淡了些,轻声说:“齐尚书战死凌阳关,给昱北送讣告吧,路途遥远,骸 骨便不必归乡了。”
齐雁行为了明容昼给自己拴上了链子,在邑京守着皇室这么多年,他放弃了旷远的草原与苍山故 里,直到最后,也是为护着明氏血脉与江山而战死。
生前不可得,死后总归要得偿所愿,明挽昭知道他想要什么。
明挽昭无情时当真无情,因他是帝王,但温柔时也真的温柔,因他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
“朕听闻,凌阳城外的叛军皆已肃清了?”明挽昭问,“邑京可有什么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