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应诺走进去,看见卫闵儿似是哭乏了,一双美目如今肿得像核桃,紧紧阖着。那样高挑的个子,现下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恍若饶是在母亲这里,似乎也无法安心的样子。唯有那双雪白纤细的手紧紧地握住齐氏的手,攫取最后一丝温暖似的。
齐氏跪坐在床榻前,从来悲天悯人的面孔更带了几分怜惜和疼爱,多年抄写佛经的手上起了一层薄薄的茧,此刻,那双手轻柔地将卫闵儿哭湿的额发拢整齐,轻轻叹息一声。
“备马车,明日我要回王府去。”
云嬷嬷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嬷嬷,看来佛祖,也救不了我。如此,就只能鱼死网破了。”她扭头看过来,有一道道皱纹的脸绽放出明媚的笑意,眸光含着无限神韵,云嬷嬷一窒,仿若看到了多年前那个阳光肆意,对未来满怀期待的高门贵女。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总不能让闵儿她,也步上我的后尘吧。”
云嬷嬷心一颤,看着那沉睡过去,对一切恍然未觉的女孩子,嘴角缓缓绷紧。
是啊,齐家又不欠他卫家的,何至于要代代被逼迫成这样,过得毫无指望。原以为亲骨肉总是能有一分情分在的,却不曾想,那人如今这般冷血无情……
“奴婢知道了。”
*
清晨的淮南王府,并不宁静。
在普乐寺一心向佛的王妃齐氏急匆匆地赶回来,不似从前那般一回来就又进了正院的小佛堂,而是强硬地从蔺侧妃屋里将王爷请走,王爷却不肯去王妃的房里,两人在书房面谈,似有争吵。
王府众人心知肚明,为的是青阳郡主的婚事。
前些时日宋家刚闹出那样的丑闻,结果王爷转头就答应了宋家的求娶,纵然此举能让不少百姓打消怀疑,但亦有一部分人言之凿凿,认为在大街上丢丑的那位正是宋绍宋世子,毕竟当日亲眼得见的人不在少数。
在有心人的添油加醋中,那对琴行的鸳侣之间的香艳情史早被传得有鼻子有眼,其间曲折离奇之处,活像传谣的人在他们床下蹲着看来的似的。
宋家自然大怒,可只能禁止茶楼说书编造,百姓之间口口相传,却是很难阻止。
这样的宋绍,被打上了难以消弭的污点,而谈论这些贵人们的污点,正是老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
只怕这丑闻,没有三五年都消散不下去。王妃作为青阳郡主的生母,看不上这桩婚事,也是正常。
书房中。
淮南王坐在上首,蹙眉看了一眼面色古井无波的齐氏。
这一回来定然是要闹事的,他也心知肚明,怎么眼下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反倒是让他有些焦躁起来。
他率先打破了僵局:“青阳的婚事已成定局,无论是吾还是宋家,都不会松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