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倦了高氏这样将他的一言一行和家族体面以及未来的兴盛衰微绑在一起的想法,好像他们母子之间除了赞赏,就是怨愤,彼此之间的关系不似母子,倒像君臣。
他受伤到现在,元姝都知道摆脱陛下的眼线来悄悄看他,可他这个血脉相连的母亲呢,除了回府那日来质问了一通,今日又来质问了一通,可曾对他有半分关心?
裴宣望着她,笑意有些凉薄:“儿子头上受了伤,被免了职,母亲倒还有心思去赴宴?”
高氏看了一眼,语气没有松动:“你又不是襁褓中的婴孩了,磕着绊着,还要母亲守在床前不成?”
“那康哥儿去年得了风寒,母亲怎么还衣不解带地守在他屋里?”他摇了摇头,笑了笑:“算起来,儿子也没比三弟大多少。”
闻言,高氏的神情微微有些凝固,片刻后,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眼下是在说朝政大事,扯这些内宅的鸡毛蒜皮做什么?”
裴宣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母亲说得对,可既然是朝政大事,没有让母亲这个内宅妇人操心的道理。端王一早就记恨我了,眼下,国公府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我转投晋王。”
他话说得冷酷疏离,知道高氏眼里非黑即白,去打击端王,自然是为了支持晋王,也懒得多同她解释。
“除非,母亲让父亲重新向陛下请旨另立世子。”
高氏眸光微动,旋即薄怒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又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对你幼弟偏宠颇多,可那也只是因为他年纪最小。母亲心里,论能干,自然还是你当先。这样的重担,也只有你担得起。今日是母亲被气昏了头了,母亲给你赔个不是。”
她叹息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宣哥儿,你还是要多和你父亲商议。说不定,端王殿下只是一时意气。”
裴宣不置可否,屋里的气氛一时便凝滞了下来。
暖阁里,元姝站得脚尖发麻,抱着衣服往里走了几步,忽地有些反应过来。
她明明是扮作小厮混进来的,做什么英国公夫人一来就要到处躲藏啊?倒是显得心虚!
可眼下既然藏进来了,倒不好再现身。
屋外,高氏也没急着走,她觉得鼻尖有些异样的味道,夹杂在饭菜香味里。于是一双凤眼扫动,隐隐瞧见床帏里侧,似乎有一条桃色的娟带,像是女子缚胸之物。
她心头微动,笑问:“怎么?你往房里收人了?”
裴宣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方才闹了一番,倒把这东西忘了,露了马脚。
“是。”他敷衍地应和了一声。
高氏的眼睛就弯了起来,在府里行的房,自然是府里人,比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子让人心安。她笑道:“是哪个入了你的眼?双玉?晏如?还是旁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