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被裴宣牵着出了正院的门,便有默契地松了手,只是衣袖之间仍旧粘连着, 几乎没有空隙,显得格外亲密。
她小心地觑着裴宣的脸色, 不知他方才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她确然是一时怒火上涌心疼他,但高氏的态度无疑是伤人的,作为男子, 听到妻子诘问母亲, 多半也会心里不舒服, 或是觉得伤了自尊。
裴宣面色如常, 余光瞥见她紧张的模样, 也不做声。
直到这人差点左脚绊右脚往他身上跌,他才好笑地托着她的腰肢扶了她一把:“……还是孩子么?”
明舒本心里打鼓,此刻连耳带腮泛起嫣粉, 抿着唇反将一军:“二爷想什么呢, 都不理我。”
裴宣斜睨她一眼:“你又没同我说话,想要爷怎么理你?”低声在她耳边轻语几句:“……这样理你么?”
她被那荤话闹了大红脸, 瞪了他一眼, 但好歹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便没有再多问,转话说起正事来,将方才和敬师太的事情说了一通。
裴宣方才被前院的客人绊住了脚, 听到消息也没能立时走开,不过心里想着和敬一个尼姑在府里也翻不出风浪来, 便也没怎么担忧——反倒是进了正院听到她们婆媳吵嘴, 吃了一惊。
明舒对高氏说的那些话, 或许是他许多年前无数次想说又没敢说的话——盼着高氏只是一时失察,一时钻了牛角尖,或许听了这种话也会不忍,会想起他这个疏于照料的儿子,母子和好如初。
但今日,隔门听到明舒为他打抱不平,这种感觉似乎已经全然消失了。
他再也不是一味盼望着母亲疼疼他的孩子了。
现下,他长出的羽翼每时每刻都希望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人,竟也在希望能反过来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的感受:望他一切安好,有人偏爱。
此刻的裴宣,眼角眉梢都荡漾着柔情与怜惜。
明明是那么娇柔的人儿,怎么反倒觉得他有诸多不易,事事艰辛呢?无条件的能感同身受,从来不将他看成刀枪不入的英雄,若遇险平安归来,只会心疼他差事太难,为他心惊胆战……
他头一回知道,被人挂念的滋味儿这么美妙。
明舒说着说着,却见身侧的人停了脚步,她疑窦地跟着住了脚,却见他往那头的古树低下走了几步,她亦步亦趋地跟过去,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衣料。
有些冷。
自打他们成亲以后,这天是一日比一日冷了。
裴宣看着眸色微动,解下身上的大氅要给她穿上,她眼神往四周飘,嘴里道:“不用了,我快些回去就是了。”
目光下移,却见他腰间佩戴着那枚她亲手绣的荷包——青色荷包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是她花了不少功夫,废了不少好布料才最终挑出来的一个成品。
不过,绣艺还是有些比不上国公府针线房的绣娘。
她看着抿了唇,低头笑了笑:“这荷包好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