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她已明白一切都在晋王操控之下,甚至于她可能再次向小姐传递了假消息。但她也没法子了,此刻生死皆在对方一念之间,往日里的敬畏恐惧尽皆消散,只余下解脱的情绪。
对这个男人,她心情很复杂。
她曾千百次地盼望着,陆家的覆灭,大小姐的死,和他无关。可事实胜于雄辩,留给她的选择便只剩下了在关键时刻,用她的命给小姐和裴大人留一条生路。
可眼下,看起来是行不通了。
看着这素来柔顺听话的妾室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晋王沉默了良久,半晌,甩袖道:“养好本王的孩子,若是没了,吾便让你先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踏步离开了长安殿。
秋环怔了怔,许久,才默然地低头看了看平坦的小腹,眸光复杂无比。
她从来看不懂这个男人。
方才,他明明是想杀她的,她也火上浇油一般的,说她不甚在意这个孩子。可偏是如此,他却留下了她的命。
秋环扶着墙壁,慢慢地往回走。
她瞧见苏侧妃的宫殿,此时有人在急忙奔走,道苏侧妃落水了,约莫再过一会儿,就能从水里打捞起“溺水”者。
她指尖一阵阵的发凉,近乎茫然无措。
苏家难道不是晋王殿下的母家吗?他怎么会对苏侧妃这般绝情,即便是忌惮外戚坐大,也不至于在此时,便对苏侧妃下手吧?
莫非,已然到了苏家无力回天的时节了?
她微微吸气,柔顺温婉的眉眼又添了几分静寂,出了游廊,被几个宫女围着送上了轿辇,好一阵嘘寒问暖。只是,那颗心却仍旧冷得可怖,看不到生的希望。
*
翌日朝议。
数名御史联名上书,谏言苏贵妃指使国师寿清修炼邪术,制造邪丹以媚君主,为患一方,残害无辜平民百姓,不可姑息。
时隔多年,再一次听到御史谏言苏氏狐媚惑主,上首龙椅上的皇帝微微有些恍惚。
年轻时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时候,那时他年轻气盛,听不得那些御史对他心爱的贵妃唧唧歪歪,连斩了好几个顽固不化的老古董,那声音才渐渐消散了。
连着的许多年,再也没人敢轻易道苏贵妃的不是,没想到,今日倒是又稀奇地听见了。
下方的裴宣低着头不做声,抿了抿唇。
陆家的根底还是在的,只是往日里没有出头之人,如今在御史和翰林,一旦联络,倒也还是一呼百应的成效。陆家若是不找,他还真不知晓,这朝中竟然还有敢谏言贵妃的忠直御史。
皇帝轻咳一声,道:“昨日朕已听裴指挥使禀告过,现下已经罚了苏贵妃在永和宫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