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下的事情,确实有一桩……”◎
明舒半夜里忽地醒了。
月份渐重, 她的身子也变得笨重,夜里本就容易翻来覆去睡不着。往日里,总是醒了便去抱外侧的裴宣, 今日一摸却是微凉的,她愣神了片刻, 迷蒙的眼睛发现外侧的褥子空了,微微凝眉,撩起朱红锦帐, 趿了鞋披上大氅往外头走。
门前廊下, 此刻正有人在说话, 她细细去听, 辨别出是裴宣同其心腹裴光远在谈话。
“……宫里传出的消息, 约莫陛下明日就会下旨,命大人陪同文阁老南下赈灾了。”
裴宣披着鹤纹大氅,背着身站着, 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瞧见裴光远一脸忧心忡忡, 便知这不会是什么好差事。
裴宣默了片刻,开口道:“着人早去准备, 京都这边不能没人留守……徐程呢?最近也见不着他人影……”
裴光远闻言面色有些尴尬, 顿了一下才道:“徐同知……似乎最近一直在金水河流连。”
京都内城倒没什么河,这金水河不过是一条小溪流,供着南来北往的男人们取乐的风月之所。
裴宣就沉了面色:“胡闹!这是什么时节,竟还这等不知分寸!城外还有大批流民难民食不果腹, 他如此行径,被人抓住把柄, 以后也别指望入仕了。”
裴光远摇了摇头, 闷闷道:“属下也劝不住, 或许,得让大人亲自去一趟……”
先前的同知倒了以后,凭着几个案子的功劳,徐程也顺利地坐上了锦衣卫的第二把交椅。论地位,只有裴宣稳压他一头。论家世,锦衣卫有许多无父无母的孤儿,更难以与其相比。
裴宣想起其中的因由,眉心拧得更紧,半晌,才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了,这事我抽空去办。我交代你的那些,你悉心办好便是。”
“是。”
裴宣余光瞥见那珠帘微微摇晃,见裴光远似乎还有些细末琐事要禀,抬手止住,只道是天太晚,明日议也不迟,转身进了卧房。
明舒正坐在炕上抱着大迎枕,他疾步走过去,试了试她手的温度,温声道:“何时醒的?”
“就方才。”
“都听到了?”
她点了点头,那人便叹息一声,将她拥入怀里:“这一去,路上万一有耽搁,只怕赶不上你临盆了……”
明舒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他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她半步的。没想到这关头出了这档子事,这些流民要是不管,指不定也会在京城闹出乱子来……
闻言,明舒脸上也闪过肉眼可见的紧张和不安,她反捏住他的手,偎在他怀里,侧方的羊角宫灯散出温暖的黄光,轻声问:“去的路上,会不会很危险?”
又要引流民离开京畿,又要赈灾解决南边的困顿,赈灾之下,地方上多年粮账上的亏空或许会抹不平,怕人瞧出端倪,杀人灭口诛钦差的事也不是不可能。最怕过江龙难敌地头蛇,好端端的去了,却没法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裴宣默了默,抓着她的手在唇角贴了贴:“我的本事你还不晓得么?如今,连内阁和禁宫里的消息都能这般及时传到我耳朵里,赈灾而已,又有何惧?况且,这回也不是以我为主,不过是护卫文阁老一二,论煽动民心,还是这位更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