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肚明,苏氏一倒,阖宫上下没有几个不想取她性命的——往日里鲜少有宫嫔没受过苏氏的气,便是皇后,也是满肚子牢骚不好发。他如今在宫里,还能护得她安生在冷宫待着,吃穿不愁便罢了,可他一走,若是无人照看,没准回来的时候,便是一具发烂的尸首了。
晋王……竟能真忍得住几个月都不踏足冷宫一次,皇帝眯了眯眼睛,不知如何评判这个儿子才好。
苏氏待他,可一向不薄。难道,也是在暗地里留了人看着了吗?
皇帝不愿再多想,多事之秋,他先将祭祖之事做完,再论其他也不迟。
……
宫里传来消息的时候,苏思思正侍立在晋王身边,为他按额头。
削若葱段的纤指闻声微顿,旋即指尖轻颤着,继续温柔又缱绻地在那如玉的额头上流连按揉,轻捻着皮肉,像极了安分服侍,一心讨宠的侍妾。
晋王那双漂亮的手却抬了起来,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感觉。
一双精致而深情的凤眼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怎么?不觉得奇怪吗?”
苏思思神色不动,轻叹了一句:“陛下果真还是念着与贵妃娘娘的情分的,既要为民祈福,还挂念着娘娘的安危。依妾看,再过些时日,娘娘重登贵妃之位,也未必没有指望。”
闻言,晋王嗤笑一声,坐直了身子。
“她有了指望,你不就没指望了么?”
苏思思抬眸看过去,一副娇花弱柳的做派,对方明明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却也并未有太多欲色,于是她敛了笑,语气带着几分郑重:“那殿下,是希望娘娘有指望,还是妾有指望?”
晋王伸手,她便乖乖地将那铜盆案前的洁白棉帕子取来,晋王净了面与手,像是要擦干净从她身上沾染的淡淡脂粉气,才笑了一声:“苏姑娘跟本王进府,难道是打算听本王号令的么?”
苏思思微怔,旋即笑靥如花:“大嘉朝以夫为纲,妾既然是殿下的人,自然是听殿下的话。”
……
出了长安殿,苏思思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晋王此人,她看不透。
唯独是靠着当年的那点秘辛,揣度一二。他也定是瞧出了什么,才会在自己百般挑逗都不动容的情况下,装成一位好色寡义的皇子,从徐家将她要了过来。
可这人实然内里很嫌弃她,给了她和那位本家的小苏氏一样的名分,三番五次地召她来长安殿,外人都以为她凭着教坊司的手段狐媚惑主,颇得宠爱,实然晋王压根就没碰过她。
苏思思眸光闪烁,暗暗握紧了黛青斗篷下掩起的手。
苏氏闹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名声几乎毁的一干二净,前些时日听闻陛下厌恶她到不愿看她一眼,可偏偏,就是没取她的性命。她本心里怀有疑窦,才接近晋王,谁曾想不妙的预感竟真成真,那人,竟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