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戴着一顶宽扁的帽子,须发尽白,须发下的脸却如童颜,灰白道袍的正中央,是一幅显眼的八卦太极图。
“赵天师。”沈明安与他错身而过,颔首以作问候。
赵天师细长的双眼注视了沈明安一会儿,将臂弯上的拂尘自左手换到了右手。
拂尘上的白毛尾端正甩在沈明安的袖上,赵天师微抬起下颌,而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崇圣帝陆承景这两年来就如同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理朝政,还在天下广寻奇人异士,以求长生之药。
在此之前,宫中也曾来过不少道士,但都没有赵天师这样受皇上重用。
赵天师是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入宫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陆承景对他说的话都深信不疑,事事都听他的,入宫不过两月,陆承景就将他尊为天师,权势凌驾于百官之上,到如今都无人能出其右。
就连他手上那柄拂尘,也是陆承景专门找人替他去寻的,用的是极罕见的麈的尾毛,据闻价值万金。
柳和裕瞪着赵天师渐渐走远的背影,咬牙骂道:“不过是个臭道士,怎么敢这么无礼。”
“和裕,慎言。”沈明安沉声道:“这是在宫中。”
柳和裕撇撇嘴,轻轻推了推沈明安,“先生别站在风口了,快进去吧。”
沈明安远远就见殿内烟气缭绕,烟自青铜小香炉中缓缓漫起,味道浓郁呛人,直熏得他透不过气来,而陆承景则一动不动地盘腿坐在这满殿的烟气中。
喉间泛上痒意,沈明安忍不住呛咳起来。
他走到陆承景近前,跪身行礼,“臣沈明安参见皇上。”
陆承景未发一言,沈明安不敢擅自起身,跪久了便觉小腹酸痛难忍,身下又在隐隐作痛。
他微抬起头,见陆承景坐在侧边的软榻上阖目吐息,便轻轻出声道:“皇上?”
陆承景深吸一口气,又将这口气缓缓吐出,如此往复几次后终于睁眼,看到跪在地上的沈明安后,颇有些欣喜地自榻上站起来,扶着他的手臂将他迎到软榻上桌案的一侧,“沈爱卿来了,快坐快坐。”
沈明安骇然道:“皇上,这怕是不合规矩。”
“朕说的话就是规矩。”陆承景按着沈明安的肩膀让他坐下后,自己盘腿坐回了桌案另一侧,指指沈明安的领子大笑道:“爱卿辛苦了,朕怕是把你从梦中吵醒了吧,爱卿这里衣都穿错了。”
陆承景穿着浅灰的道袍,发上簪着一根木棍,笑起来时颧骨凸出,面色青白,看着有些怪异瘆人。
沈明安顺着他的指尖低头去看自己的领口,才发现里衣领口是深色的,且还大了一圈,松垮地套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