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陆辞珩撩开,李行远抱剑站在马车旁,他年纪比陆辞珩略小,沉默寡言,喜着黑衣,看上去十分老成,应当是陆辞珩身边极其信任的人,沈明安时常会在陆辞珩身边见到他。
李行远为难地看着拦在路当中的十几人,征求陆辞珩的意见,“王爷,这……”
此处是益州和江州的交界处,正是无人管辖的地段,拦在路中的这些人都是流民,个个面黄肌瘦,身上只穿着一件破布似的衣服,老弱妇孺皆有,还有个妇人抱着个瘦小的婴儿,他大约是饿了好几日,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哭声像是新生的幼猫在叫唤。
其中有个七八岁的男孩陆辞珩刚刚才见过,半个时辰前,他那双乌黑干瘦的手攀在车窗上讨要吃食,沈明安给了他一个白面馒头。
此刻,他躲在那群人里面,嘴角沾着些许馒头屑,眼神闪躲着不敢看向他们,眼中却流露出贪婪。
陆辞珩瞬间明白过来,这些人怕都是与这个男孩相识的,只因他从沈明安这里拿到了一个馒头,就想要更多的食物来果腹。
其余人也都是这样的想法,哪怕讨要不到,也可强抢,于是集结起来,拦下了他们这辆马车。
其中一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明安手里被吃了小半块的馒头,“求您赏赐我们些吃食。”
沈明安掂了掂布包中所剩无几的干粮,无奈出声道:“我手中这点也不够你们分的,朝廷已经将赈灾粮款拨下来了,最迟明日益州就会建棚施粥,此处离益州不远,你们可以到益州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离他最近的那人就一把从他手中把馒头抢了过来,指甲抓得沈明安手背上都渗出了血珠。
那人把馒头使劲往自己嘴里塞,塞得整张嘴里都是,面上通红,被这个馒头噎得喘不过气来,其余人见他抢到了,俱不怕死地蜂拥而上。
“你和他们废什么话。”陆辞珩看他们为了粮食不要命的样子,当机立断把装着粮食的布包往这群流民所在的方向扔去,然后把沈明安拽回马车,对李行远和护卫呵道:“闯过去!”
马车疾行,将这些人甩在车后,布包中的吃食四散开来落在雪地上,这些流民一哄而上,为了这几个馒头大打出手,血色在雪地中漫开来。
陆辞珩觉得沈明安真是天真到可笑,人为了活命,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若被这些流民遇上的是无武力可抗争的普通人的马车,那被撕扯抢夺的就不是这些食物,而是他们这辆马车和人了。
“你看看,这些就是你在华兴殿门口跪了半日想要救的人。”陆辞珩一双沉郁的眸子盯着沈明安那只被抓出血痕的手,用帕子擦去上面的血珠,冷冷地说:“你要救他们,可谁会知道,谁又会记得你的恩情。”
“他们不需要记得。”沈明安抿唇道:“我尽自己所能,只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