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或响起几道闷雷,乌云遍布,低得像是要垂到地上。
殿里头暗沉沉的,偌大的宫殿里没点油灯也没燃烛火,只有摆满贡品的桌案前放着一个火盆。
火光明明灭灭,火焰卷起黄纸在火盆上方燎尽。
满殿都挂着系着铃铛的红绳,一条一条地交杂起来,在空中低低地垂荡,间或还系着几把桃木剑,被触碰到后牵连到所有的线,空旷的大殿里响起灵异诡谲的铃铛声,伴随着赵天师诵念经咒的喃喃声。
这些东西又挡视线又挡路,陆辞珩在黑暗中烦躁地把它们扯了下来。
他用力一扯就扯掉了大半,半个殿内的铃铛都被他给扯落在地,铃铛在地砖上四处滚落,发出此起彼伏的脆响,穿着一身明黄龙袍的陆承景却像是听不到似的,只聚精会神地盯着长桌案的上方。
陆承景这段时间几近疯癫,连上朝时都要穿着道袍,披头散发地打坐,今日却是好好打理过,穿上了许久未穿的龙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端端正正地戴着冕旒,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僵立在那里,局促紧张地搓着手,眼中带着期待看着上方。
陆承景根本没发现陆辞珩进来,反倒是在一旁施法的赵天师抬眼向他看了过来,视线却没任何停留。
赵天师一身华贵的月白锦袍,但他身材短小,锦袍下端长出许多,松松垮垮的,看上去十分不协调。
他脚边摆着一只金蝉的蝉蜕,脸上戴着一张涂抹着红漆,青面獠牙的面具,一手举着桃木剑,一手拿着铃铛,单腿站立在桌案上,毫无章法地摇铃。
随着他手腕的快速抖动,铃声渐紧,一声声又短又紧促。赵天师忽地扔下桃木剑,从怀里取出一支火折子,伴随着欲催人魂的铃铛声,他从口中吐出一口酒,酒液喷射,将火光吹出一条直线,霎时间点亮了桌案上摆的几十根蜡烛。
烛火亮起的一瞬,陆辞珩看见了华兴殿内的一切——
赵天师身后挂着一副八尺有余的巨幅画像,画像上的男子一头乌发高高束起,穿着一身淡色锦袍,压迫感十足。
桌案下方的地上摆着一口棺材,棺材周边还有泥土,像是刚从泥里起出来的,棺材的盖板被掀在一旁,板钉突出在外面,棺材里面是一具被摆着坐姿的森森的白骨架子,虽然骨架纤瘦,但很明显这是一副男子的骨架。
而赵天师身上的衣着,很明显是仿照着这个画中的男子穿得,但画中的男子气质清贵出尘,一双摄人心魄的琥珀色眸子带着绿色,仿佛会说话似的,在画中也依旧勾人心弦,明明冷艳不可方物,却并不俗气,只会让人感觉是一种十分凌厉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