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落空的感觉让陆承景冷汗涔涔地惊醒,他睁开昏沉的眼睛,浑身都如同鬼压床一般动不了。
这种感觉已经持续很久了,自从他出现中风的症状后,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僵硬的肢体只能做一些小幅度的动作,没有人帮扶他甚至都坐不起来。
“醒了?”
陆承景循着声音艰难地动了动头,华兴殿寝殿的样子几十年没有变过,陆辞珩站在他的床边,不紧不慢地在盆中沐手。
殿中燃着袅袅的烟,兽形的青铜香炉掩在烟雾中,陆辞珩的声音冷冽却平和,陆承景甚至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陆辞珩如闲话家常般开口说:“冉墨他肯来见你了吗?”
陆承景心口一痛,冉墨根本不愿意来见他,今日出现在他梦中,却是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再次让陆承景失去他。
而陆辞珩的存在就像是时时刻刻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冉墨是怎么死的。
“陆辞珩,你来做什么?”
“我是你儿子。”陆辞珩轻笑一声,“你快死了,我来看看你不是应该的吗?”
“朕还没死呢!”陆承景满脸怒容,却根本动弹不了,只能死死地盯着陆辞珩,“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也不需要你假惺惺地来侍疾。”
他把头转向站在一旁的张凌,“太子呢?去把太子叫来。”
张凌仿佛没听见般丝毫未动,倒是陆辞珩开了口:“太子?哪有什么太子?”
他背着手,那双和冉墨如出一辙的眼中流露出疑惑,片刻后又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你说陆清识啊,他不是被你亲自废了太子之位吗?”
“朕什么时候……”话戛然而止,陆承景反应过来,怒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上半身支撑着想起来,又跌了回去,“陆辞珩,你算计朕?!”
陆辞珩但笑不语,欣赏着他的丑态,漠然道:“是又如何?”
“陆清识他真的好蠢,我在大殿上不过是推波助澜地说了几句,他就口不择言,什么都自己捅了出来。”
有些话借他人之口说出来,效果事半功倍,还能让陆辞珩自己不落口舌、不留把柄。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何况文人最易被煽动,陆辞珩只是到卫博然和吏部尚书处旁敲侧击地说了陆清识这段时日来的所作所为,在大殿上他们便言辞激烈、愤慨激昂。
杜勒的死是陆辞珩的手笔,为的就是让陆清识助人作弊后又畏罪杀人的罪名坐实。
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陆清识实在无用。
徇私枉法、草菅人命、空口诬陷。
无论哪一件事,陆清识的处理方式都不得当。
其身不正,朝臣已经对他形成了固有的印象,不管杜勒究竟是怎么死的,百官都只会将这件事归咎在陆清识身上,觉得他根本不配为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