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珩以指抵在唇边,示意陆承景安静下来,似笑非笑地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陆承景因为激动而心跳很快,很久才平复呼吸,心跳声渐渐平稳,他耳边的声音就越发清晰起来。
像是训练有素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纷至沓来,陆承景甚至能听到兵甲碰撞的声音,他疑惑惊慌地看向陆辞珩:“这是什么声音?”
“玄甲军就在宫门外。”陆辞珩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中乌黑的军令,凌厉的眉眼中带着冷冽的杀意,“只要我一声令下,李行远就会带着人攻进来。”
“你若是不传位于我,我就直接改朝换代,光复大夏。”陆辞珩勾着嘴角,“大夏皇嗣忍辱负重二十余年为父报仇,这皇位落在我手里,再名正言顺不过了。”
“……你!”陆承景颤着手指指向他,气得话都说不出,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陆辞珩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声线不带起伏地说:“只是到时候你对冉墨的所作所为就会被公之于众,为百姓不齿,被后世耻笑。”
“你住口!”陆承景反应异常激烈,冉墨死后,陆承景这些年一直活在痛苦与悔恨之中。
刚开始几年,这种情绪很淡,陆承景还能正常处理朝政,四处寻欢作乐,但不论做什么事情,他似乎都能看见冉墨。
许多次陆承景怔愣地看过去,却发现那只是他想象中的虚影。
后来他发现了症结所在,开始广寻天下能人异士,赵天师骗他,他也甘愿被骗,因为赵天师施的法,能让他好几次都感觉自己真的能见到冉墨,能再像从前他活着时那样,再和他说说话。
他看着眼前的陆辞珩,一瞬间又有些恍惚,但陆辞珩接下来说的话,却像一把入骨的刀,毫不留情地剜开他结痂的旧伤。
陆辞珩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些冰冷的嘲讽与不屑,“张凌说,你交代他,等你死后,要把你和冉墨合葬在一起?”
不等陆承景回他,陆辞珩便道:“你灭了大夏,又那样待冉墨,你心里也知道赎不清罪,所以又是寻蝉又是找人祭拜,可他活着的时候就不想见到你,你觉得他死了以后会愿意与你葬在一处吗?”
陆承景的唇剧烈颤动起来,“他落葬的地方是块双人墓,朕在他的棺旁留了位置的……”
冉墨死后,陆承景清醒又不清醒,他求自己长生不老,求冉墨起死回生,又在冉墨的棺旁早早地给自己安排好了归宿,却迟迟舍不得死,带着一线希望求冉墨能活过来。
虽然他心里清楚,起死回生根本是无稽之谈,但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点可能的希望。
如今大限将至,陆承景忽然觉得他一生追逐固守的皇位毫无意义,权位金钱人人趋之若鹜,但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现如今他只有最后一点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