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备受折磨。
张六娘站在门外,微垂着眉眼,脸上无甚表情地想,今日找他来,是来摊牌的么?
里面刘氏等了许久,不见他进来,忍不住开口道:“进来罢,站在那里作甚。”
张六娘看了她一眼,脚步轻缓地走了进去。
刘氏不想看他,闭着眼睛,好像这样就能隔绝外事一般。她神神叨叨地念了半天的佛,又神神叨叨地抄了半天的佛,方形容飘渺地出声问:“你可知今日我找你来,是为了甚么事?”
张六娘轻声道:“不管是为了何事,都与我无关。”
刘氏冷笑道:“你倒是撇得干净。”
张六娘没说话。
刘氏道:“我今日找你前来,是为了三郎的事。”
张六娘轻飘飘地:“哦?”
刘氏似乎被他这副轻描淡写的姿态激怒,愤怒地站起身,沉声道:“别装傻,你害死了三郎,以为我不知道吗!?”
张六娘微侧过头,高深莫测地反问:“是我害死的他?”
两人目光相碰,针锋相对。
刘氏率先转过头,嗓音悲痛而干涩:“你那日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张六娘道:“原来你都听见了。”
刘氏大怒道:“就是因听见了,今日才找你过来!”
张六娘不怎么在意地笑了一笑,柔声问:“然后?”
刘氏一下子没了声。
她像是被这句话问住,又像是记起了甚么不好的往事,整张脸憋得通红,胸口仿佛破败的风箱,一下一下,艰难地鼓动。
好半晌,她喘了一口气,几乎是虚脱地走到佛龛后,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檀香木盒,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高处,对张六娘沉声斥道:“跪下!”
其实根本不需她这么装模作样地一斥——张六娘在她捧出檀香木盒的那一刹那,便很自觉地跪了下来。
刘氏道:“你看你今天作的甚么服妖——给三郎道歉!”
张六娘眼睫一颤,轻声说:“……对不起。”
刘氏道:“跟他说,他是怎么死的。”
张六娘垂下眼睛,一声不吭。
刘氏呵斥:“快说!”
张六娘依然一声不吭。
刘氏险些要被他这副模样气个倒仰。她火急火燎地在里屋转悠了几圈,到外面抽了一根柳枝回来,狠狠朝张六娘身上鞭挞而去,“——快说!”
张六娘顿了一下。
他眼神幽沉而寒冷,声音如同叹息:“你晓得答案的,何必要我说出口。”
刘氏猛地爆发出怒吼:“我不晓得!”好半晌,她又气若游丝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晓得……”
说到这里,她似是精疲力尽,闭上眼扔了柳条,手捂着脸,靠着墙壁滑了下来,饮泣声从她指掌间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