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其实平坦,与城中无异,只是不似城中有人活动,雪也化得快,轮子压在未扫净的残雪上,响起轻微的吱吱声,把雪压得更实了。
紧赶慢赶,至皇陵之时,尚还离祭祖的正时辰有些时候,前面骑马的一队已进了陵园,着人摆上贡品与香炉。女眷们则被马车带到临园而建的感业庵中,里面住着几位自愿守陵的太妃。
禁军已散了开去,围着整个皇陵,江可芙被恒夭小心扶下马车,偷偷打量四下。早春尚冷,瞧不见生气,一树树的白霜,便是皇家地界,也只余荒凉。
有身着艾褐色衣衫的妇人迎出来,年岁近五十,发上只一支素银,却气度非凡,为首的太子妃微微福身,道句“舒太妃”。
妇人微微颔首,回了个礼,便朗声对着众人,叫女眷都进庵好生整顿整顿,理理一路颠簸而来微散的发髻,弄起褶皱的衣裙。
被扶着跨过门槛,正殿一尊佛像,只是瞧着色泽发涩,绝不是金,却也不似铜的,下首两个蒲团,面前小案上还放着一个木鱼,似就在她们进庵之前,还有人在此处念诵佛经。
“王妃这边请。”
许是耳濡目染,林卫说行军之人,每处一陌生之地,都要留心四周,江可芙便也习惯了到了生地,就要四下打量,正瞧那佛像发怔,身畔响起适才那苍老之声,回神,原来是那舒太妃在催她。
似为她那般大喇喇直视佛祖不悦,虽言语客气,面上却已有不愉之色。
江可芙赶紧垂首,道句“失礼”,心里想的却是,那佛像若夜里瞧见,还是有些渗人的。
长在北境的人,自小听得也是战乱,江可芙不信这些祷告祈愿之说,君不见南朝四百八十寺,依旧分乱割据,百姓流离失所。
一行人安置在一敞亮耳房,整理着装,候着时辰,不多时,有两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尼姑,给几人端上清茶。
“庵里也无旁的招待,太妃叫我们给几位贵人上茶润润嗓子。”
庵里的姑子,据说都是几位太妃可怜收下的孤儿或落难女子,大多都不是出身富贵之家,猛然见许多天家人,有些不知所措,小尼姑上了茶也不敢瞧人,匆匆说了话,双手合十一礼,赶紧出去了。
瞧着有趣儿,江可芙目送二人出去,因不怎么口渴,也未曾碰那茶盏。
转头,瞧见承王妃正与先帝十二子宁王世子的世子妃咬耳朵,不时还偷偷瞄她一眼,也不知说什么。正自暗笑也不一定是在说自己,少往面上贴金,耳房里忽生异响,接着几声女子惊呼,一位不知哪个王爷或世子的正妃,突然倒地不起。
“阿素。”
有个相识的女子,上前轻轻唤人,一侧太子妃眉头轻颦,命几个侍婢先将人扶起安置在耳房榻上,转身待欲问这一位的随身侍婢些来时的近况,却突然一阵眩晕,眼前片刻的天旋地转,叫女子身形一软,若无婢女就在近侧,也要瘫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