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夜间的风温柔,换了轻便衣物,江可芙携恒夭出了门,溜达上慈恩街。
人流如织,灯火明亮一路,街头买一只烧鸡,信步上碧于天二楼。小二识得这贵人,迎到对街围栏处,才坐下点一壶茶水,楼下突然响起争执,不由叫江可芙竖起耳朵。
“老子说好端端的怎么有人撞上来!妈的!老子见过你!下九流的臭说书的,没他娘找你你倒不当龟儿子自己出来了!”
“怎么回事儿?”
碧于天毕竟也进出朱门,便做风雅,确是少有市井之言于此地出口,眼瞧二楼有人已探头探脑的往下瞧热闹,小二托茶水正过来,江可芙出声寻问。
“嗐,刚来个喝酒的,瞧着粗野本不想让进,架不住扔了几十两,也不点菜,就大碗喝,没一会儿醉了,还差点儿摔了碗。这不正好有个人买完东西出门就撞了他。也真该着,只盼别打起来就成,今儿热闹禁军也不好过街。您一会儿当心着些坐在此地就成,污言秽语污了您的耳,我们给您赔不是,一会儿叫后厨做了点心给您送上来。”
小二陪笑,以为客人因咒骂不快,却不知江可芙听见那声音想得却是旁的。楼下言语里“说书的”,破口大骂的醉鬼…不由忆起去年此时此街…这两人,她或许,都认识。
“我下去看看。”
“欸!客官!”
楼下未曾打起来。那小二说得做生意似有多难,实则除了个意外破碎的酒碗,酒楼里的打手早已将二人扭住。别说是皇商的产业,大些的酒楼都不会任由酒鬼闹事发生。瞧着被按在地上的彪形大汉仍骂骂咧咧,江可芙看了追下来的小二一眼,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要下来“扫奸除恶”的。
莽撞了,人家压根儿用不着。
不过,仔细打量那张七八分醉意的面孔,又瞥了一眼一侧沉默的中年男子,果不其然,她猜着了。
“王八羔子的!撇开蹄子!老子教训孙子戳着你们谁的肺管子了!滚你姥姥的!撒开老子!”
汉子兀自咒骂不止,掌柜的已示意将人扔出去,街上爱怎么耍混爱怎么打他管不着,碧于天不容如此粗鄙之人闹事。
店小二看江可芙出神瞧着,以为贵人们就爱看热闹喜欢瞧市井之人丑态百出,满足那份高高在上,不由暗骂一句,面上仍带笑欲引人回去坐,江可芙却在那中年男子一起被推搡出去时,心下担忧也跟了出去。
“王…小姐!”
街上人多,但扔两个人还是立马能瞧见,可回头喊小二把钱记在账上,只这一会儿功夫,一醉鬼一瘦弱文人,竟没了影。算是一种莫名感情,那说书先生曾讲过她舅舅,又算带给自己至金陵后很欢快的时光,江可芙不希望此人被那醉汉揪住挨打。四下张望,与恒夭在人群中穿梭,片刻,街头转角往人家去的小胡同里,找到了。
出乎意料,那大汉倒在地上,身后立着个人影,晦暗下看不清样貌,中年男子靠墙,拍了拍衣摆,一抬首,就看见了胡同口目瞪口呆的两个年轻姑娘。
“先生原来有帮手。”
眼尖,瞄到了阴影中的人手里似块儿砖头。
中年男人一愣,近了两步,似细细辨认江可芙,片刻,微微一笑,竟也不意外。
“原来是酒馆听书的主顾。碧于天也是吧,难为姑娘这般侠肝义胆,不放心程某还来确认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