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首一指晏行乐,少年似乎受到感应般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融进黑暗里。李辞颔首含糊应着,用狱卒身上钥匙开了锁。
江可芙甚是乖觉的站好似认定了李辞是教书先生,呆呆的看着来人走进来把她踢翻的小案和上面散落的月饼酒碗摆好。酒坛滚在地上,散发的酒香知晓是烈酒,李辞瞄了沉睡的晏行乐一眼,轻轻“啧”了一声。
“你喝了多少?”
江可芙抬头比了个五。
“五碗?”
李辞蹙眉。
江可芙露出贝齿笑得灿烂明媚:“两碗!”
“二怎么比?你再比一下。”
“我是来跟你学做诗文的,谁要听算数。”
江可芙扁嘴哼了一声。
李辞笑意愈深,回首看着窗缝间将要转过的半个月,靠墙坐在稻草上。拍拍身侧示意江可芙坐过来,含笑问“那你们刚才背什么?”
“举杯消愁愁更愁。”
靠墙屈膝,江可芙趴在膝头。一只手摆弄着衣角,片刻,目光转到李辞面上,轻轻开口:“先生。你是不是也回不了家啊。我爹叫人给我带了月饼。你要不要尝一尝。很甜的,吃一块儿就不想家了。”
李辞心头一滞。
目光转向小案,油纸包半敞露出焦黄印花的点心,拿起一块儿,掰下一角,李辞放进嘴里。窗缝挤进的月光下,少女笑得莫名柔和。
“是不是特别甜?”
李辞默默颔首,突然想江可芙的家到底指哪一个?但到底没问出口,应是涿郡吧。那她是要常年“漂泊在外”,不止是此时此刻无法归家了。
“先生家远么?”
李辞愣了愣。
中秋宴,算家宴吧。但从何时开始,他生长十来年的地方竟会有觉沉闷的时日,生出以往不曾察觉的烦乱。母后还是疼他,父皇还是和蔼,皇兄依旧温和替他考虑方方面面,皇嫂也依旧当他是自家小弟般见面几句叮咛。他们都是过往记忆中眉目和煦的模样,但又好像什么不同了。短短一年多发生的桩桩件件,也在说有什么不同了。
他出宫建府。他入朝替君分忧。宫墙里熟悉的人与景无法再说出“家”那个字,他与至亲的距离也渐渐在君臣中模糊。对啊。江可芙的家在涿郡,他的家又在哪儿呢?
豆沙很甜。确实会忘记想家。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想的家在哪儿,是禁宫,是昱王府,还是远到根本到不了的幼年时的岁月静好?
“对。很远。”
李辞微微垂眸,将余下的月饼放回小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