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太子向帝后跪拜献酒,皇爷一饮而尽后,又叫他向白美人祝酒。
白美人含羞推辞的话还没有出口,太子就躬身揖礼道:“恕臣难以从命。”
宝珠就立在皇后身侧,执壶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定定地看着太子,他躬身,却未曾低头,年少的骄傲一览无余。
皇帝犹问:“为何?”
之前进谏的官员身形微动,余光却瞥见皇后略略摇首,复又安坐。
皇帝没有放过皇后的这一点小动作:“皇后身体不适?”他不给皇后辩驳的机会:“既然如此,太子,送你母亲回去吧。”
太子应诺,上前来搀住皇后。宝珠则退后半步,交出手中的酒壶,从另一边扶着她。
一行人向皇帝行礼告退,却行着还未转身,皇帝又道:“太子也不必再回来了。”
宝珠分明感到皇后的手臂紧绷了一瞬。至于太子,他的脸上依旧宠辱不惊。
宝珠心知,这不过是他成长的序幕。
皇后乘肩舆,太子与宝珠随行,到了通往内宫的嘉猷门前,皇后对太子道:“不必送了。”
太子抬起头,沉默着,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发现,在母亲辉煌的凤冠与雍容的面庞下,那不易觉察的衰老。
他还没有想通。皇后权衡一瞬,吩咐宝珠:“天色暗,你跟他们一块儿送太子回去。”
这是要她劝解太子吗?宝珠应一声“是”,接过一只羊角灯来,蹲身恭送走皇后,便替太子照着路:“殿下留神。”
东宫中太子自己常住的是惇本殿。进了门,平日近身伺候的两个内侍便替太子解下外衣冠饰,换上家常衣裳,又一个去吩咐洗漱用具。宝珠立在门口,闻言叫住他:“殿下只饮了几盏酒,别的都没进,不如让小厨房做碗面片汤来,免得待会儿腹中难受。”
小内侍受教地去了。宝珠待里头太子已收拾妥当,这才走进去,见他走到桌边要取茶杯,连忙接过手来,太子却摇摇头:“你坐吧。”
他喝了口水,自己也坐下来,不觉皱起眉头,似是自言自语道:“臣子可以直言圣人的过失,儿女却不可指摘父亲的过失…”
宝珠嘴唇微动,太子又道:“今日母后受责罚,是因为我的过错。”
只这两句话,宝珠即知他转圜过来了,无须她再宽解什么。
不过,有一点太子如今还不知道,皇帝今日如此对待皇后,并不是纯粹的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