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羁绊在从新朝皇宫来的这群人面前显得不伦不类,尤其他们还是送贞顺贵妃的灵柩来的。
所幸大家都很疲倦,匆匆吃了一顿饭,就要到房里去歇息。陵户长家里布置虽简朴,胜在地方还宽敞,翠虚师门住东院,随行侍卫们住西院,几个负责路上洗涮造饭的老嬷嬷住单独的一间客房,只有宝珠一个人落了单。
陵户长的老伴儿便笑道:“姑娘若不嫌弃,我们家女儿的屋子还空着,只是她嫁得远,这好几年都没有回来,屋子也就没修整。”
这也是权宜之计。宝珠略一考虑,便点头答应了,又向她道谢。
妇人又搭手同她一起铺床被,又连连向她道委屈,宝珠不住地回应,好容易将人送出去了,这才关上门、闩上横木,仔细打量起这间屋子。
小虽小了些,门窗四壁都很结实,那闩门的木头更是沉得她险些抬不动。
床上的被衾是旧的,洗得发白,倒是干净的。
她明白到这样的地方来,凡事挑剔不得,尽力将就两日就是了。
但一时确实没有睡意。开了窗,东西两边院里都还看得见灯火。
宝珠索性靠在窗台前,抬头去望着天上的月亮。
宫里的月亮总是迁徙流转的,在朱栏玉砌间时即时离。这里的月亮不,它静静地待在天上,就一直待着,圆得不可思议,看得久了,会疑心它不是月亮,是一颗伸手可摘的莲子,没有去芯,咀嚼到后头会泛苦,但清甜过后的苦意,只凭想象的话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宝珠的记忆里,这样安适清闲看着月亮的次数不多。她最后病重的那段日子倒是成日躺在床上,但是并不临窗,何况那时候她眼睛哭坏了,原本也已经看不清东西。
在这样的地方,回想那些事,并不是好意头。然而宝珠意外地后知后觉,身处这一片幽森的前朝皇陵中,她并未感到恐惧,仅有几分感伤。
脑海中浮现出几句关于月亮的诗词。
一句是“云阶月地一相过,未抵经年别恨多”。
一句是“只有北邙山下月,清光到死也相随。”
这一夜心绪纷乱,三更多才勉强合衣睡下,没过多会儿,事前推算好的吉时快到了,又起来收拾一番,与众人汇合。
贞顺贵妃这场丧仪,是极力简化过的,毕竟不再是皇宫的主子,犯不着为了她大操大办。
虽按着贵妃的规制办,但宝珠这样的外行也能一眼就看出,这副棺椁远不如旁边那两副——既然合葬一穴,位份总应相当的。陪葬品是她生前常用的那些。三具棺椁前设了香案祭器,最后关闭石门,填上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