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苑里一向也有使女,自打接了宝珠来,更从里头挑了些忠心得用的,否则更衣擦洗之类过于私密的事儿,终究不能让太子事必躬亲。只不过,这会儿人都在外头守着,叫进来仿佛太折腾人了。
太子心里头正纠结,偏巧外面就有人回话,说是宫里新荐进来一个骨伤科的神医,皇帝让太子去,再给他瞧瞧,连车马都已经备下了。
太子答“知道了”,让人将他进宫的衣裳取出来,回过头就瞧见宝珠皱起眉头,关切地看向他。
他竟忍不住笑起来,又说:“午饭想吃什么?我正好起吩咐他们一声——你别忙着下床,等我回来了才许。”
宝珠点点头,但实在想不出要吃什么,只说:“殿下路上慢些。”腿受了伤,按说应当不必行礼吧?
要是皇帝能把御医派到这里来便好了。然而君臣父子,自有尊卑秩序。
宝珠隐隐有点替太子不平——但这些话总不能说出来。
太子比她想得更深:皇帝此举,倒像是为了试试他的腿是真伤假伤。
终究是生身父亲,这样往坏里揣测,也真没什么意思。
但心里这一句虚弱的辩驳在软舆拐向长禧宫时哑了声儿。
皇帝和贤妃都在场,太子行了揖礼,坐下来由着面前的神医解开包扎起来的伤口,细细察看。
不止是皮肉伤,筋骨分明也受了损,贤妃手指紧紧握着帕子,面上一派忧心,眼中的亮光却没遮掩完全。
太子听见皇帝叹了口气,内里毫无波澜。待这位新御医亦开了药方子,写下复健之法,取了药来,皇帝又嘱咐他务必仔细照做。太子答应着,又再度行礼谢恩,方才告退离去。
出了长禧宫老远,他才吩咐小篆:“留神点儿,我今日进宫的消息,别叫母后知道。”片刻,又补充一句:“太子妃那边也是一样。”
小篆应下来,送他出了内宫,便不再跟着了:他如今主管盯着凤仪宫和东宫内院的动静,至于宫外,则由大篆跟着伺候。
大篆没小篆多话,回别苑一路,愈发安静的听得见靴子掠过地面的“沙沙”声。
太子自顾自地一笑:实在不成,往后他穿的靴子,底儿做得一厚一薄就是了。
带回来的药怎么处置,大篆还没开口请太子的示下,就见人已径直往那宝珠姑娘房里去了。
大篆心里倒有点感激这姑娘,病得正是时候,殿下惦记着她,总比老惦记着那些不称意的事儿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