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也能算是考较的内容。
宝珠便站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到几案之侧,双手捧起案上一色的茶壶,往玻璃盏中添斟。
注水声清泠悦耳,宝珠却暗知仍有不足:玻璃杯盏如今虽稀罕,论品茶之具,还是要推竹、木、泥、铁为上。
她将茶水堪堪斟到七分满,双手奉于贤妃。
贤妃露出几分笑意,似是赞许,然而却不伸手来接。
说到底,还是为着宝珠那日不肯穿红,这口气难咽下。
待个宫女如此苛刻,未免有悖于自己素来求的贤名,这点贤妃自然懂得。
可她恨着宝珠,没准儿从上辈子就开始了。
这宫女儿后来得了太子的宠,太子一登基,便封了她贵妃位。
那时候的自己,则是多么潦倒呢?
几乎是哀求着,希望新皇能将困在封地的四王召回来,许她们母子团圆。
皇太后交恶已久,皇帝见不着面,也曾试着求到这位贵妃跟前。
自然是徒劳的。
一夜间从天上跌到地下的贤太妃,病痛缠身,四处哭告,那情形,如今想起来都寒心。
所以才有今日掌管六宫、权势煊赫的贤妃。
那么眼前这个见证过自己的耻辱、又同样二世为人的卑贱宫女,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两下正僵持着,忽然听见院中内侍朗声道:“圣人至。”
贤妃微微色变,忙起身肃衣相迎,宝珠也得以暂搁下茶盏,行稽首之礼。
皇帝迈步进来,在正中圈椅上坐了,瞥一眼,倒还认得出宝珠:“这丫头…怎么一再在你跟前出岔子?”
贤妃展颜,亲自斟了茶,奉与皇帝,正要开口,却留心到皇帝扫过宝珠时的眼神。
那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憎恶来:皇帝近几年,是越来越喜欢这些年纪足以做小辈的年轻女子了。
而眼前宫女只凭一抹淡雅纤巧的背影,已经让皇帝想起故人旧影。模样不用说,这几年出落得更好了,满宫里也无人及她,这样垂首低眉地立着,显得婉娈许多。
伴君多年,贤妃对于皇帝喜爱什么,不敢说是了如指掌,对皇帝厌恨什么,却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