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才人先向皇帝和她分别行过礼,这才接着道:“哪个他们?这样大胆!贤妃娘娘现管着宫务呢!宫门下了钥,左右钥匙就在娘娘那儿,现打开不就好了?真是榆木脑袋!”
她一派说者无心,句句都驳在要害。昨日最先知情的要么是太子身边的人,要么是乔昭容身边的人,乔昭容自己还不能完全撇清干系呢,怎敢背着太子私自递信儿?
至于御前的内侍、诊治的御医,总要先忙完自己的差事是正经。崔祥见皇后来了,倒想派人也知会贤妃一声,可皇帝骤病,非常时期,岂有随便进出的道理?
等报信儿的人终于逃过太子的眼睛,直奔长禧宫时,宫门就在他身后半步徐徐关上了。
贤妃虽掌着宫权,但还有六尚呢,究竟不能让主子脑子一热、偶然错了主意也无人劝谏。尤其是尚仪局的几个女官,个个说得大义凛然,仿佛贤妃敢传钥匙,就是滥用职权、怙恶不悛。
贤妃事先未料到这一回仍让太子暂且占了先机,强压着心绪等到天明开宫门,这一向事多,太子总要代皇帝视朝,她赶忙趁机来宣政殿哭诉了。
皇帝今日精神好得多了,只是神情依旧漠然,听着贤妃哭了半晌,也没什么表示。又眨眼瞧了瞧阮才人,手指轻轻往外比了比,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阮才人等不来太子,略有些不安,只得行礼告退。
出了门才坐上肩舆,就瞧见不远处一抹杏黄身影渐渐清晰。阮才人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永远都是这样子,永远都差之毫厘。
今日朝堂上暂且风平浪静。其实大臣们心里都有数,纵然太子殿下素日里不敢擅专的姿态摆得十足,但皇帝倦怠国事已久,许多政务实际已经是由太子作主了。
皇帝病势已缓,太子一时半会儿看起来还没有改天换日的打算,那些戚戚然、惕惕然的老大人们,眼下姑且把心又放回去,接着老骥伏枥、鞠躬尽瘁了。
宣政殿就在眼前,太子不再乘舆,走得四平八稳,不骄不躁。
贤妃来侍疾,他不会不准,没有那样的道理。她在父皇跟前会摆出什么可怜相,他心里亦有数。只是阮才人特意透露一句,倒有点儿出乎太子的意料。
他挑眉,替父皇喟叹了一声。
走到寝殿前,太子整冠肃容,让门口的内侍替他通传。
皇帝原本靠坐在床上,由贤妃服侍着喝水,听说太子求见,只抬起眼皮略撩了内侍一样。
贤妃便试探道:“不若妾先回避吧。”
皇帝按住她的手,让她扶着自己睡下,而后仍然不松开:“传。”
太子绕过飞龙腾云的泥金围屏,在皇帝跟前行了跪礼:“今日见父皇大好了,臣心中稍安。臣办事不力,惹父皇动怒,实在罪无可恕,只盼着父皇早日康健如常,降罪于臣,臣便甘之如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