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免顺手翻了两页,像是某人的随记,字迹娟秀,写的不过是养的画眉鸟对水梳羽、费心制成的枫叶书签被风吹走了、新得的佛手花对簪分给了好姐妹一支,应为女子口吻。
平淡琐事,并无格外引人入胜之笔,但宝珠却莫名看得聚精会神,连时辰都忘了,直到门外照来的光忽然被挡住了,她才抬起头来。
心思却还留在书页上没回笼,见是皇帝,不过依礼蹲了蹲福:“陛下。”
皇帝不禁失笑:半日不见踪影,原来窝在这里用功。擦过灰的铜盆还搁在地上,水里泡着块手巾——她也有这样疏漏的时候。
绕开铜盆走过去,本要问她看什么这样入迷,又瞧见她发间落着一片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柳絮,白绒绒倒俏皮得很,皇帝没多想,伸手去拈。
宝珠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自己抬手一摸,拿到眼前一看,不禁红了脸,忙别过身到窗前去,让它随风飘走了。
窗子里外有了对比,才觉出屋内淡淡的尘埃味,宝珠便道:“这地方久不通风,陛下别待长了。”
皇帝看了眼怀表:“我来仁寿宫有半个时辰了,这门开得更早,也通过好一阵风了。倒是书放了些年头,容易生蠹虫,你不嫌弃,径直就捧着看。”
宝珠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这樟木架子是最能防虫防潮的,只是宫里面一向讲究,书架都是黄花梨木做的,虽看着更华美,却没这一个实用了。”
她见皇帝不说话,只灼灼地看着自己,究竟有点赧然:“您什么不知道,我从书上看来一句半句,就在您这儿班门弄斧了。”
皇帝才说了个“不是”,她又紧接着道:“我该回娘娘那儿去了,等哪天日头好,就把书摊到院子里晒晒。”
“嗳!”皇帝不让她走:“已经偷了半日闲,再多一刻又何妨?”
听听这话。宝珠不乐意了,正想分辩两句,可顿了顿,究竟没说出口。
从今以后再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再不用发愁生病了没有药该怎么办、冬日里被冷水浸过后足有五六斤的衣服该怎么洗,她总算可以为自己打算了。
但思来想去,她别无所求——只要不充后宫。
眼前人是后世赞颂的圣君明主,有抱负,有谋略,他的文治武功、千秋宏图,实在轮不到自己建言献策。
唯独有一件事,她心里头仍旧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