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真是不着四六。宝珠一笑,说:“侯爷没提起,我竟也没主动问一声,还当只有一个崔姨娘呢。既然母亲是知道的,那还有什么可说,比着崔姨娘的例,一样开脸做主子就是了,将来孩子生下来,吃穿用度还要高一等呢。”
老夫人听她答得爽利,面上亦是笑吟吟的,就不知道心里是怎么个滋味了——从来要求女人家贤良不妒,可谁也不是生来就这么大方的,身外之物与旁人分享没什么,枕边人也要被分去,哪有那么心甘情愿?
没办法,一代一代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媳妇熬成了婆。再给儿子房里头添人,这时候就真正地舒坦了。
老夫人称心如意,对玉桃道:“还不给夫人磕头?摊上这样仁厚的主母,是你的造化…”
宝珠见那玉桃面薄腰纤,袅袅婷婷,与这名字倒是个南辕北辙,拦道:“跪就不必了,我看着如今月份也不大,要好好留神才是,别折腾着。”
她越表现得善性,玉桃的心思越往窄里走:好个厉害美人儿,一开口就是“侯爷没提”,再来一句“月份不大”,话里话外,都是指摘他们合起伙来欺瞒她呢。
自己也确实说不响嘴。规矩重的人家,往往都不肯弄出庶长子来,待到亲事一定,原有的那些妾室通房都要梳理一通,略有不妥的趁早或发卖或转赠,这是预先给足正妻脸面。
自己与侯爷情投意合,如今论起来,也成私下苟'且了。
宝珠见她重又坐下,眉蹙春山,眼含秋水,暗想这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主儿,幸而往后自己与她不会有太多的往来,好与不好,凭靖宁侯自己去哄就是了。
她也无须生下来的孩子认她这个便宜娘,只要傅横舟有了后,是儿是女都不打紧,再把那云栀接进府,好歹兑现了皇帝当日的承诺。
她主意打得正溜,不曾想老夫人又有了新的吩咐:“过些天就是重阳了,几家子亲戚有惯例,今年轮到咱们家做东道,去城外登高赏菊。正好借这个机会,带着你认一认人。”
宝珠忖了忖,亲戚间走动合情合理,她要推脱也找不着由头,不如暂且应承下来,把大小事宜安排妥当了,届时再称个病不露面,老夫人纵有微词,也不至于太过不去。
便答应说:“但凭母亲做主。我跟着母亲,有什么琐碎小事,母亲看我还能够出点力,派给我就是。”
老夫人讶然笑道:“你如今是咱们傅家正经中馈,哪能这样差遣你?一应排场由你做主,只管发话叫底下人去办就是了。”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一则宝珠是宫里出来的,礼仪排场上再内行不过,拿出来震震那些亲戚们也好;二则出门一趟,少不了许多挑费,她带出来的妆奁已然那般可观,手里头还捏着多少,总该探探底才好,一家子过日子,难道她还要藏着掖着?
老夫人心意已决,宝珠苦辞几番,她索性嗔怪道:“真有拿不准的,我还能帮衬你一把呢,何必这么蝎蝎螫螫的?”
话说到这田地,宝珠无法,只得随了她的意思:“那就要多烦扰母亲教导了。”
回东跨院路上,齐姑姑方才问:“夫人,可要和皇爷商量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