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不是迷了心窍怎么说得出口!太后恨得浑身发抖,直拿手指头点着他:“你这番高谈阔论,别在我跟前说,倒想想如何在臣民面前说?你要天下人如何看你?”
婉转劝诫是不抵用了,终于把矛头对准宝珠:“你呢?看着皇帝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你便这样快意吗?”
“奴婢日夜难安。”宝珠以额触地。难安是真的,此刻谈及,口吻却不闻丝毫惶恐,倒有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决心:“陛下的圣誉,不可有分毫损毁。来日若有半点东窗事发的可能,奴婢自请粉身碎骨,以保天家威严。”
“好。好。好。”此般矢志不渝,太后唯有连声称赞。目光不愿在落在这苦命鸳鸯似地并肩跪着的两人身上,她闭上眼,唇边浮起一抹嘲弄的蔑意:“皇上果然深肖尔父。”此情此景,和当年先帝与白氏又有何异?
第81章 .八十一送子观音
过了正月十五,民间倒仍旧有许多花样讲究,什么走百灵、跑百病、舞旗花、逛庙会…宫里就不一样了,年味儿霎时淡下来,一则是皇帝生性不爱凑这些热闹,二则,到底还是人丁不够兴旺。
皇后穿了身洒线绣蹙金龙百子戏袄,靛蓝灰鼠皮裙,两手笼在手筒里。凤辇停在宣政殿丹陛跟前,她被小婵小媛搀着落了地,慢慢地拾阶而上。
皇帝正批阅永州府来的奏疏——去岁末那边遭了寒灾,田地房舍都毁了不少,赈灾重建刻不容缓,除了除夕正旦两日,皇帝其实一直没搁下政务。
飞白引着她在暖阁稍候,又让人奉了热汤上来。皇后瞧了瞧,是红枣莲子炖的雪蛤。
飞白笑着解释说:“皇爷说过,空着肚子饮茶易醉,御膳房里每早都备着羹汤,这一道您用正合宜。”
皇后笑笑,也不说什么。一时皇帝那边传话请她过去,她忙起身,掸了掸衣襟,往正殿走去。
进门没等行礼,皇帝便抬了抬手叫免:“今儿起身得早。”
不止说她,更是指太后。皇后心道,昨夜在场的,只怕没有哪一个能睡安稳吧。
皇帝也够煞费苦心了。从天和宫回来就到她那儿去了,怕太后不给宝珠好脸,要她一大早就去天和宫问安,好歹护着宝珠稳稳当当地出宫才是。
她对他虽谈不上爱,但瞧着他一改平日作派,婆婆妈妈地叮嘱这些个,到底有点感慨。
拈酸是不够格的,不如趁着自己在他眼里还有用处,站好了队,多攒几分情面儿。皇后道:“可不是。靖宁侯夫人走时,长街上羊角灯还燃着呢。我让抬轿的千万仔细脚下,别崴着摔着了。”
皇帝点了点头,犹不放心:“她进宫来又不能带着婢女,不知道手炉子还暖不暖…”目光扫过皇后的面庞:“你心里怕要笑话朕吧?”
皇后一凛,随即正色道:“是难得见您这样对谁牵肠挂肚,不过妾只觉得您越加可亲,不再像往日那般可望不可及罢了。”
这话当然有阿谀奉承之意,但也并不违心。皇后此外只是庆幸:幸亏宝珠没当成宫妃。皇帝再怎么宠,明里也不能强夺臣子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