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知道她对皇帝忠心,可被她这么直剌剌地一问,犹是觉得肝肠寸断:“我不这么做,将来的孩子该归到谁名下?”
“那自然是千尊万贵的龙裔!”齐姑姑捉住她撑在桌沿的手,只觉不可思议:“您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子凭母贵、母又凭子贵?”
“我没有这样想过。”宝珠平复了心绪,低哑而斩钉截铁道:“我绝不让自己的骨肉搀进名利纷争里。”
齐姑姑觉得她简直荒谬,不过念及此时的处境,自己再把嘴皮子磨干也是覆水难收,倒不如沉下心来,等圣驾荣返后,再设法将二人往拢里撮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凭皇爷没舍得赐夫人一死,齐姑姑便觉得前景尚还一派明朗。
后宫是个名利堆儿,哪处又不是呢?自古男人们靠识文习武踏上青云路,女人呢,前半截儿靠娘家,中间靠男人,后半辈子不就指望儿孙吗?旁观的泛酸,以为全凭托生的运气,其实不然,有命无运的人多着呢,要花团锦簇地过完一辈子,可不容易!
如今后宫那几尊大佛不过是凭出身,占了高位,论起恩宠来,谁也说不响嘴,只自己这位主子独占鳌头,趁着选秀还有一年,赶紧诞下皇子才是正理——一定得是皇子,融合两姓的血脉,将来还要继承夏侯氏的基业。这是宝珠应享的福分,是她注定的命数。
齐姑姑吩咐宫人把银匣子收拾起来,又张罗着梳洗的巾栉,一面扶着宝珠起身,劝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夫人还请放宽心,眼下好好养伤最要紧,奴婢草芥之人,哪配夫人费神呢?”
她说的也在理。宝珠后知后觉,身边这些人的去留,将来自会有皇帝作主,哪用得着她咸吃萝卜淡操心?
如此再好不过。他是明君,再气再恨,极少迁怒不相干的人。宝珠唇边不觉绽出一点笑意,昙花一现,只有她自己能察觉。
是非名利以外,她是多么爱恋他。
洗去一路的尘埃,换了家常衣裳,齐姑姑扶着宝珠在美人榻里卧下,喂她用些汤,杏儿则替她除了绸袜,取来白玉滚轮轻轻舒缓足周的经络,一面笑道:“夫人且瞧吧,等这些淤青散尽了,咱们还能养得比羊脂玉都润白。”
宝珠笑了笑,正要说话,听说秋月回来了,还代门上递话,云姨娘求见。
想是为文歆的事。宝珠点点头:“请她进来吧。”
云栀进门来,盈盈拜了一礼,道:“适才王御医来瞧过,说歆儿多半是吓着了,一应药都不必开,叫照料他的傅母们细心护着些就是。我又托他开了剂壮骨生肌的药,内服外敷都使得,姐姐看看可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