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司出身的,个个纪律严明,对待这些平头百姓,绝不会滥用刑罚,不过客客气气地请人坐下,看茶,将些再寻常不过的问题翻来覆去地问,挑着字眼儿不妥,再往深里问、往细里问、往谁都料想不到的地方问。
不过今儿的茶还没泡出色,皇帝来了。
占了满院子的军士们齐齐行下稽首大礼,郦二爷也只得跟着跪拜伏地,余光却毫不畏惧地打量起了这位年轻的帝王。
皇帝脚下未停,径直绕过他,推开了后方的房门。
郦二爷倏地站起来,却是回护不及,皇帝已经立在了玉珠面前。
“皇爷…”玉珠不愿自己男人真和皇帝起冲突,撑着要下床行礼。
郦二爷一把揽住她,自己挡在前头,向皇帝拱了拱手:“陛下,内子尚未出月,尊贵如您,想来不应当踏足这里吧?”
他的口吻不甚恭敬,皇帝也未在意,眉峰微挑:“你叫郦二?”
“…正是。”
“这个姓不多见——朕记得太'祖在位时,曾出过一桩没头没尾的命案。被莫名击杀的,乃是一名刚从扬州返京的朝中大员,他那名跟着殉节的姬妾,好像就姓郦。”
说到此处,皇帝悠然看向郦二爷:“你是哪里人?”
“小民自幼失怙恃,为着一顿口粮东奔西走是常事,竟不记得故乡为何处了。”郦二爷答得坦荡,但心里头明白,皇爷对他的过往,必然已经了若指掌了。
皇帝叹了句“可惜”,仍然是不咸不淡的语调:“那也罢了。朕听说那家正妻攒了一笔银子修缮坟茔,预备把姬妾迁出去…”
“这简直欺人太甚!”郦二爷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皇帝却蓦地沉了脸:“郦二,你以为你在同谁说话?”
郦二爷深知所谓正妻不过是个幌子,迁坟与否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他别无选择,只得跪下来,行礼道:“小民无状,请陛下恕罪。”
皇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到角落里的摇车上,最后才看向玉珠:“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玉珠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道:“奴婢知道。”
皇帝点点头:“他必定告诉过你,他杀父弑母,都是有苦衷的吧?”
郦二爷的脸色霎时变得灰白,玉珠亦如遭雷击似地晃了晃,皇帝这才觉得出了口恶气——好个嫉恶如仇的郦二爷,平素再怎么把反叛不羁当美谈,这样有悖天道人伦的事,还是会瞒着枕边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