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不恼怒,道:“那你现在可以好好考虑一番。”
玄赜依他所言,思索片刻,道:“小僧心意已决。”
皇帝纳罕起来:“玄赜,是你自己说,菩提愿心,不分出家在家。难道你就是这等心口不一之人吗?”
玄赜略觉无奈:“陛下,小僧愿度长公主于苦难,却不堪为长公主之良配。出家在家,于小僧而言并无不同。敢问,于长公主而言呢?”
纱橱后忽然传出依稀轻嗽之声,皇帝本已沉下了脸,听见这一声,只得暂且打住,起身往那厢走去。
宝珠立在纱幔间,忙不迭地将他拉进去,走到远些的地方去,问:“这就是您说的水滴石穿?”
皇帝一笑:“该水滴石穿的不是我,我是做恶人的。”
他安抚地拉了拉宝珠的手,让她只管安坐,又问:“点心够不够,再让人做些别的来?”
真让她听戏来啦?宝珠没好气地推他出去:“您别逼着人家。”
皇帝甫一出来,便又重新板起了脸:“玄赜,朕同你说的话,即为圣旨。难道你以为你身在方外,便可以抗旨吗?”
“小僧不敢。”这一点玄赜倒很拎得清:“善世院统领僧侣,大禅师蒙陛下封职。方外之人一样是肉'体凡胎,理应谨从国法律令。”
皇帝哼了一声:“你明白最好。”当即下了令,将府中西南角竹林深处的自可留馆收拾出来,供玄赜居住,蓄发还俗,无旨不得踏出一步。
既来之,则安之。玄赜无法可想,仍向皇帝施了一礼,随几名内侍而去了。
事成一半,皇帝满心想着趁热打铁,随后就想派人接长公主来。
还是宝珠道:“您也太不容分说了些。”想了想,“大中晌的日头最毒,着急忙慌地接了长公主来,她一路上未必受用,过不了多会儿又得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去,否则太妃势必不能放心。这样又有什么益处呢?”
她劝着皇帝坐下来:“况且玄赜今日实在算是被您连诓带唬扣下来的,只怕也是满肚子冤枉兼不解,何如晾他一晾,他自己若能想通最好,即便不能,那时候长公主再来开解,大概总比这会儿管用些。”
皇帝沉吟一时,点了点头:“你说得是,我太急于求成了。九儿再喜欢他,也不能让他给九儿脸色看。住两日,煞煞性子——他是聪慧的人,不会权衡不来利弊吧?”
可权衡利弊过后的,还有几分真情呢?
若是换作旁的任何一个人,宝珠都会劝阻皇帝,别做这强人所难的事儿。只有长公主例外。
谁也不知道,她还能看几场雪、赏几回月。
钟鼓馔玉、珠围翠绕,都不如多一刻好眠更能让她泰然。而这是头一回,她倾心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