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长公主的症候,却比旧年发作得更早了。
病势虽不急骤,但时好时坏的光景,令人不能不揪心。
唯有乔太妃仍旧视若等闲,娴熟地照料着女儿的饮食起居。据她所言:“没病没灾的还怕个天有不测风云呢,咱们九儿弱归弱,一辈子细心将养着,保不齐能活个大寿数。”
她不叫长公主知道,自己每日要在菩萨面前跪多少时辰,夜深人静时又要摸黑捡多少佛豆。
就连太后看了都不忍心,私下对皇帝说:“那和尚不知好歹,真不如当初一面也不见!反倒给她添了个病根来。”又张罗着要替长公主招一个驸马——十七岁的姑娘,倘或真有个什么,总不能叫她连香火都受不了。
“急眉赤眼的,往哪儿招驸马去?”皇帝并不赞同太后的主意,胡乱挑个人,没得辱没了九儿。
太后便不言声儿了。她也问过皇帝,那玄赜进藏去了,要是铁了心要绑回来呢,也不是不能成。
归根究底,只怕不是长公主不愿意,是皇帝不愿意。皇后的兄弟判了斩监候,皇帝的批复可是“情实”——秋后问斩已经板上钉钉了。眼下要是为了长公主硬逼着个和尚还俗,岂不是打自己脸吗?
所谓“秋后”,国朝的规矩是立冬之后,冬为玄色、为北方、为水,正与掌管生死的三官大帝相吻合。
太后算过,宝珠临产的日子应当在正月里,立冬后范辕伏法,再将范家门户清理一通,利利索索地收了尾,便该紧锣密鼓地忙过年,辞旧迎新,赶在新年里,册立那位母凭子贵的新皇后。
好滴水不漏的算计。一前一后,杜绝了自己插手的丝毫可能,眉舒休想,选秀进来的人也休想。
但凡九儿是个皇子,皇帝还能如此轻易抉择吗?连那白氏生的儿子,他都养到了现在!
这些暗流涌动,宝珠就都不知道了。她的月份渐大,两条腿仿佛没有从前灵活,走在屋中的墁砖上还怕摔着,更别说往雪地里去。
长公主刚病时,她进过几回宫,后来知道轻重,自己还是少招眼为好,每日便只待在府里,等皇帝回来时,再拉着他问长公主的消息。
冥冥之中应有菩萨保佑,上元节夜里的烟花绽开时,长公主又捱过了一个残冬;而宝珠也在捧过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后,忽然腹痛起来。
第103章 .一零三玉璋
宝珠当机立断,放下碗就往产房走。产房选在东厢房,方位是当初曾算过,上上大吉;她自己也满意:通风好,也不至于受寒,月子坐起来不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