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在丰乐楼前停下,宝珠戴好帷帽,由皇帝牵着步下来,店门前的酒保①连忙上前唱喏,引着客人往里走,又有杂役跑过来,将车子赶到一旁系好。
酒保领了他们上二楼阁子来,皇帝因问:“三楼是做什么的?”
酒保笑道:“上面也是雅座,不过都拿花架子隔着,夏天乘凉夜谈、秉烛赏花都好,这时令可就太漏风了些,不比二楼温暖。”
说着话,手里也不停,青布袖口挽着,一双手常日涮洗得雪白,献艺似地烫杯斟茶,奉于皇帝二人:“您几位今晚来得巧了,小店新请了索家班子来,表演这水火流星。您这位置视线再好不过了!”
“舞流星?”皇帝看过了菜牌儿,又问了宝珠几句,还给过卖,方才又问先前那酒保:“这是杂耍里再寻常不过的把戏,有什么出奇的?”
酒保卖了个关子,满脸笑道:“大名鼎鼎的索家班子,自然不同凡响——您只管往后看吧!”弓腰退了下去。
宝珠捏着茶杯,因说:“前次请长公主过府,我原也想请一班会舞流星的,只是一来白天看着远不如夜间光华夺目,二来那火流星总是个隐患,火星子迸出来燎着哪儿就不好了。不想他这楼里别有洞天,台子搭得轩敞不说,四周尚有水车带起天然的帘幕来——好阔的手笔!只靠工部的银子,撑得起这么些酒楼吗?”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家的家底还没管,先操心起公中的收支了。”
他们不想在外摆明身份,故而只用公中代指国库。
皇帝正要向她解释,守在外头的参随进来了,禀道:“皇爷,索家班主向您请安来了。”
参随是皇帝跟前的老人了,不至于无故放行闲杂人等,皇帝点了点头:“传。”
来人是个青年男子,身量颇高,但并不健壮,甚至行走的姿态略显笨拙。他肃然地低着头,很有分寸地在桌前一尺的地方站定,旋即跪地稽首:“末将索良,叩见陛下!”
“索良。”皇帝点了点头:“朕记得你,当初佐清荣的首级是你背着的。嶂涞主将把它当宝贝抱着不撒手,你还给了他一枪托。”
谈起昔日沙场岁月,索良的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那东西作怪,死都死透了,还来扰您清梦,留着做什么?”
行伍出身的人说话没那么多忌讳,小篆立在旁边却一脸大惊小怪,皇帝摆摆手,表示无妨,侧身靠在椅背上,又笑道:“朕听酒保管你们叫'大名鼎鼎的索家班子',真是想不到,你还有这样一门绝活。”
“陛下谬赞了。”索良的神色有些赧然:“末将并不会这些杂耍,只是将陛下历来赏下的银子积攒起来,养了这一班老小而已。”
“那也很好。”皇帝眼里有不露声色的赞许:“你去忙吧,演得好,朕再给班子题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