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哭不闹,一切举止如常,但身子骨一日一日地衰弱下去。徐姑姑又来看过她几回,除了反复嘱咐她多保养些,也无计可施,暗里不过再让麴尘杏儿她们宽解着,能进膳总比进汤药强。
麴尘几个只是点头白应着,她们这些每日伺候在跟前的比谁都清楚,宝珠的胃口越来越差,什么饭菜到她跟前不过略沾沾唇,多饮一匙汤都是莫大的折磨。
这么熬下去,能把人活活熬到灯尽油枯。
齐姑姑更是悔不当初,同麴尘商量不出什么,便隔三差五地去孙千户那里探听,前线的军情如何了,能不能将密信发出去。
孙千户何尝不是左右为难——宝珠有个三长两短,他担不起责任;扰乱了朝廷用兵的大计,他同样担当不起。
八月下旬,时疫既除,滇西土酋首领被斩,大徵王师平定云南全境,拔营凯旋。
一派群情激昂里,皇帝接到来自国公府的密信,心中大恸,立即下令由颍川侯、西平侯率领大军,按原定日程班师回朝,自己则带上参随,扬鞭狂奔。
他的宝珠,他的女孩儿,他还是没能护好她。
一路的日夜兼程,天地颠倒,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踏进国公府的,院里的“醉太平”轻红已谢,他再一次地错过了与她共度花期。
宝珠挣扎着,靠坐在床头,伶仃的手指按在他留下的那只木匣上,平静无波的眼眸再不肯落在他身上:“你告诉我,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样子。”
第111章 .一一一瓦钮连环
没有经历过征战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屠城”二字,并不是对败者的惩罚,而是对于厮杀到最后的将士的奖赏。
因为有一层层上级们的耳提面命,普通的兵卒们没能在沿途的商户民舍中获得一毫一厘的战利品,直到他们攻进了禁中。
昔日守卫森严的宫苑如今成了他们眼里的断壁残垣,只有彻底夷为平地后,新的王朝、新的宏伟才能建立。
浩浩荡荡的清扫开始了,珠玉金银可以揣进怀中,塞不下的瓷器书画或砸或焚,勇士们在新征服的土地上尽情欢庆,直到发现更有趣的景儿。
燕朝皇帝一大家子都成吊死鬼了,他们的新君看罢,掩面太息了一回,不无敬重地命身边的人为其收殓,依礼葬入皇陵。
可新君并没有吩咐如何将人放下来,便步伐匆匆地往后头的殿宇去了——传国玉玺绝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将士们则列着队,挨个掷出佩刀,划断系在梁上的披帛,有准头好的,一击即中,“嗵”的一声,伴随着大伙儿鼓掌叫好;也有准头差的,一刀扎在脑门儿上、眼睛上,围观的众人便哄堂大笑,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