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话可说?太后心里苦笑:是夏侯氏的江山到手得太轻巧了,注定要遭这一段冤孽不成?
她看着眼前为情所困的儿子,轻叹了一声,说:“范氏由我做主,暂且关在凤仪宫里;谢嬷嬷虽已身死,但人过留痕,顺藤摸瓜查出暗处煽风点火的,乃是秦容华宫里的掌事姑姑,她本人也供认不讳。这两个要如何处置,全凭你的心意,但愿对其他妃嫔来说,都是个警醒——
“宫里的事儿,能料理的我都代你料理了,不让你有后顾之忧。至于宝珠自个儿,那是个执拗的孩子,能不能转圜过来,母后实在爱莫能助。”
皇帝没想到,太后做了这么多事,却放任宝珠自损到那等田地。
他其实意识得到,他是在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迁怒。
皇帝沉吟一时,说:“儿子不孝,连累母后至今为我劳心费神。还有一事,除母后外,儿子无人可求——当年那架摇车里的物品,母后可还保留着?”
不止摇车里的玩器,但凡与宝珠身世有一星半点相关的物什,太后都妥帖收藏起来了,可她从没想过,它们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藏匿的暗格连徐姑姑都不知道,太后回到天和宫,亲自将东西取出来,交到皇帝手里:“你可要想好了。”
没什么可想的了。瞒了她这么多年,原是不想她囿于过往,如今却是事与愿违。他除了剖心析肝,再没有别的办法立功自赎。
他向太后再拜,离开了天和宫。
提审秦姑姑的差事交给了司礼监的熟宣,皇帝一刻也等不得,又吩咐备车,回国公府去。
正值膳点儿,麴尘捧着一碗几乎未动的药粥,满面愁容地从屋中出来,一抬头,撞见皇帝自中路走来。
她一弯双腿,福还没蹲下去,就被皇帝制止了,目光在粥碗里一睃,眉头越发深锁:“悄悄把杏儿叫出来,让她把这东西给夫人看。”
麴尘应了,回身揭开金丝帘儿的一角,冲着屋中比了个手势,杏儿恰好偏过头,立即走了来。
她接过那小小的锦盒,神色有些犹豫:“奴婢斗胆,里面是什么?夫人看了会更伤心吗?”
皇帝看向她,眸色沉沉:“朕不知…里面是瓦钮印章,公主信物。”
生男为弄璋,生女为弄瓦。璋是美玉,瓦是纺车上的部件。
可帝王之女,何须忙于纺织呢?燕思宗终究还是宝爱这个刚出世的皇女的,正式册封的金宝金印要待到公主成年后方才赐下,他便拿出自己私库里的美玉,命工匠雕刻了这一枚闲章。
“瓦”仅取字面之意,侧视如瓦,俯视如竹,莹润灿然,印身饰以云纹,印面为四字,“江山慎主”。
思宗子女从“慎”字辈,宝珠的名字,叫做李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