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晟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太后一向宠她惯她,再没规矩也不会说她什么。昭燕身子疲容易犯困,皇后陪着皇帝与太后聊了会天,便带着昭燕先回自个屋去了,余下只有皇帝和太后母子独处。
母子多年不见,却没什么话可叙。平日里倒不是说完全没有任何联系,每月相互都会转送书信报平安,每年皇帝都会邀请太后入京,只不过每次都被太后回绝了而己。
太后膝下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做了皇帝。今上虽然同为太后嫡出,自小却和这位嫡亲母后不那么亲近。毕竟在太后眼里,他的兄长也就是先帝,才是她寄予一切厚望的儿子。
可惜那位死得早了,如今他才是大成的皇帝。
“哀家本不想来的。”太后倚坐嘘吁:“若不是你把安晟招回上京,哀家就不来了。”
皇帝忽略后半句,笑着说:“母后说的什么话,人生能有几个六十?从前您说不办也就算了,今年可是您的六十大寿,您总得让儿子尽份孝意,为您办得妥帖风光。”
太后不以为然:“哀家历了三朝皇帝,活到这个数岁,还图什么风不风光?早看化了。”
“人到晚年谁不是含饴弄孙安享天伦之乐?您老倒好,终日与佛为伍,孙儿们都长这么大了,愣是一个也没见过。”皇帝似是被方才后宫诸妃争相抱着公主献宝的画面给乐了,“她们是朕的公主,也是您的孙儿,您总不能这辈子就只认一个安晟?”
皇帝说得随意,就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太后面色减淡:“那不一样,安晟自幼失怙失恃,她只有哀家。”
皇帝失笑:“怎么会,她不还有我和皇后么?”
太后偏头看他一眼,然后淡淡瞥开:“这里没有别的人,你不必在哀家面前装这些虚的。”
皇帝的笑意僵在脸上,已经有多少年不曾受过这等难堪,他的表情没绷着地冷了下来。
双双沉默有好一会,皇帝似乎缓过来了,这才重新和颜悦色:“说起来,随您而来的那位乘风大师颇是年轻,实在看不出那样的人竟能对佛法拥有何等玄妙的见解。”
“佛法精妙之处绝非局限在年龄上,乘风大师周游四海眼界开阔,哀家路上与他交谈感悟良多,有机会还想为佛台寺住持方丈引见。”
太后对乘风大师赞不绝口,皇帝又问:“可这位大师乃是半途结识,其来路是否可信?”
太后正色道:“乘风大师手中握有恭恩寺慧远大师亲笔荐信。慧远大师与哀家乃是多年笔友,哀家不会错认他的字迹。”
既有慧远大师的力荐,又有太后力证,皇帝对这位乘风大师稍稍放心:“我看安晟对他有些心思,大师毕竟一心向佛,而安晟又是未出阁的公主,若是任她胡闹,恐怕有损公主名声,你也知道……”
太后半掀眼皮:“行了,让人给乘风大师另外安排客房,安晟那边哀家自会去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