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早有预谋在迁途中杀人夺位,所以那一路他极为小心,并且安排了无数眼线紧盯这对目标姐弟。他敢笃定在杀死宋峥之前姐弟俩绝不存在也没有机会互换身份,而且宋峥死后他派去验尸的全是心腹,甚至他自己也曾亲去确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存在错杀与伪冒的情况。
一直到文潮提出这个假设,皇帝仍然不敢置信并去怀疑安晟的身份,所以今日皇帝才会怀揣着重重疑虑前往缀华宫去见安晟。
事实证明是文潮错了。
盯着窗外的簌簌雨滴,皇帝胸中腾起无名恼火。当他面对安晟那一声又一声的质问时,在他成为皇帝之后渐渐被他抛诸脑后的那些恐惧与隐恻浮上心头,皇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恼与后怕,迫使他一刻都不能继续待在那间屋子里。
当年安晟便是染了时疾一病不起,虽然醒来之后忘却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但皇帝却始终记得那一日,幼小且病重的安晟以一种怨憎的语气质问他,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晟迷糊梦呓的一句话,一朝将皇帝打回初登基时饱受梦魇困扰的无数个日夜。他时常梦见长兄与皇嫂在每个夜晚作化厉鬼追问他,问他为何泯灭人性杀害至亲、问他为何连那么幼小的侄儿都不放过。
皇帝更害怕的是,安晟这一烧会不会就把从前的记忆给唤回来,届时他又应该如何面对?
“对,必须和亲。”皇帝眺望雨幕出神,仿佛着了魔障一般:“尽快将她送走,越远越好,绝不能让她再回来了。 ”
在他身后,佝偻腰身的文潮缓慢从地上爬起来,他盯着皇帝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的表情,冷了表情。
这天后宫发生许多事,雨一直下,阴霾持续笼罩在宫城上空。
皇后行宫匆匆闯入一人,昭燕脸色灰白地立在门前,阖宫上下唯有皇后神态从容,偏头细细打量昭燕脸色,一边招手一边嗔怪称:“这般雨势也不晓得留在宫里躲一躲,万一摔了一跤淋了雨可怎生是好?”
昭燕冰冷的十指紧紧握住她的手:“母后,我听说长姐姐要给西蛮和亲,这是真的吗?”
皇后叹息:“没想到竟连你也听说了。”
昭燕面无血色,泪珠瞬间便盈眶而落:“长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能嫁给那些野蛮人呢?!”
“我不答应,我这就去找父皇讨要说法!”说罢,昭燕作势便要不管不顾找去重霄宫,却被皇后一把按住:“没用的,此事你父皇早有决意,无论谁也拦不住。”
“怎会拦不住?便是我拦不住,还有母后、还有皇祖母!”昭燕气急:“对,我这就捎信去给皇祖母,皇祖母定能阻止父皇这么做的!”
皇后面色一沉:“昭燕!”
昭燕猛然震住。
“我说过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你父皇的决定。”见她露出怯色,皇后别开脸,阖上双目:“这事你皇祖母早就知道了,便是连她都不能。”
“竟连皇祖母也阻止不了父皇吗?”昭燕泪眼婆娑,不知所措:“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