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皇给他出的难题,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与她无关。倘若他不识时务,她甚至也会以命相赔的……
“如此。”还未待她思索完,下首忽听些微沙哑的嗓音,道岳蓦然合十垂首,“陛下既然厚爱如斯,贫僧……便唯有领命了。”
“哈哈哈!好好,朕知晓你的才华,出家在家又何差别。赐卿鸿胪坊暂住,明日便去礼部上任吧。”
“贫僧领旨。”
一旁许太宦疾步上前,提醒他应当改口了。道岳面无异色,当即下拜拱手:“微臣领旨。”
一番赐官对答,仅在盏茶之间。等景明帝摆驾回宫后,她还如置身梦幻,难以相信自个儿的耳朵。
“法师,你……”柱着鸠杖甩脱了侍女的搀扶,她三两步追上了行至院外的僧人,意识到称呼不对,随即想要改口问他还俗之事,却一时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巳末时分,这天却有些阴沉,院中老树最后的几片枯叶,也为昨夜的朔风尽数刮落了。暮秋入冬,难免就有这么几个刮风雨落的坏天气,可江小蛮心底里却是焕然一新,瞧着眼前人青灰色的宽阔身影,她丝毫也觉不出入冬时节的萧条冷清。
“贫僧既然应了陛下,就不在是方外之人了,必当为大凉尽心,公主往后也不必再尊称了。”
老树下,许太宦领着两个寺人候着。从他的角度,但见道岳眉目温和包容,此刻笑意和缓,若是换上身公服,端的是个相貌堂堂的浊世郎君。而他一路看着长大的小公主,虽然情形有些狼狈,但那圆脸杏眸间的期许爱慕,就更是昭然若揭的,让他一个老宦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
“那……提耶,我往后便这般唤你?”危机过了,江小蛮已然彻底忘却了先前的忧患惊恐,心里眼里都俱是眼前一人。
“好。”浮提耶沙颔首,笑意更深,瞧着比先前亲和了许多。
只是这么一个略带肯定的回应,他面前的女孩儿就红了脸,赶忙无措地偏开了些头去。
“何大人,时候不早,还请随老奴先去吏部取官印。”
方才景明帝随口问了句他可有汉名,道岳报了个‘何’姓。他的母亲贺明妆本是大凉一方望族,因缘际会成了朅末国母后,所生之子女,便常有数个名讳——在朅末王廷,他是浮提耶沙·帕勒塔洪,而在大凉贺家的谱牒上,母亲则随惯例给他取了贺荀的汉名。
他相貌多似来自中亚王廷的父祖,是以只要不说出‘贺荀’的汉名,是无人会注意到真实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