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自是知道宫里的事,可她万万想不到此事会同个和尚有关联,只以为是小公主寻新鲜,跑去刑场瞧热闹。一边换衣,也就忍不住叠声反复地数落心疼。
分明是个无辜的寺人掉了脑袋,可她却心里眼里,只有自家养大的小公主受了惊吓。啰嗦得恨不能将那掉脑袋的可怜人也一并拖出来怪罪。
江小蛮不理她,草草擦了手脚脸面,她强自定下心神,等问及那个监斩的七品官还候着,她当即拿定主意,扶了侍女出去说话。
在花厅里,江小蛮挥退众人,三言两语认下了劫法场的事。并说要立刻进宫面圣,同贵妃说明今日他的护驾有功,还要好好问问阿耶,为何背着自己杀太宦身边的人。
言语间,做足了同那被处死的宦官荣庆的情谊,并暗示他即便捉拿到了放箭之人,也最多关几日,就自想个法子放了。
“这位叔叔,本公主的话,你可曾都记明白了。”
“殿下放心,小臣一个字都不敢轻忘。”
送走了人,江小蛮暂松了口气,庆幸这回监斩的只是个七品寒门武将,且还算是个会变通之人。口干舌燥地牛饮了一大杯水,她起身,压下满世界去寻提耶的心思,又唤道:“备马,我要进宫一趟。”
到了宫里,她自是又撒娇撒痴得闹了回,质问是丢了什么了不得物件,补上也就是了,如何竟要到杀人的地步。
听说侄女竟玩去了南市刑场,莲贵妃一言不发,当下凤眸如箭,就要处置韶光等人。转念一想上回江小蛮以自戕相逼时说的话,许绮莲倒是压下乱打杀人的心思,只是狠狠斥责了韶光两句。
而景明帝,见小姑娘瞪圆了眼,指着自己鼻子,控诉他个一国之君,不该杀个寺人。他不但未动怒,反倒是联想到近来几个皇子角力的恶心事,哈哈笑了句,只说:“倘若承乾他们都学学蛮儿,那朕也少繁忙许多啊。”
这话一出,江小蛮自是听不大明白,只清楚刑场上的事应是揭过去了。当即松了口气,泪眼汪汪地大着胆子撞在皇帝身前。见阿耶果不像及笄前那样坚决回避,一股忧烦怀念上涌,瞧着生父宽厚和蔼的圆脸,她猛地埋头去他肩上,鼻涕眼泪尽数蹭在了龙袍上。
血浓于水,景明帝淡了笑意,难得心底一暖,还没回过神,罪魁祸首就拐着腿一溜烟出了大殿。
江小蛮事情都作毕,出了殿门收起泪,忙跨上马朝光禄坊而去,神情难得的肃然踌躇。
在她身后,莲贵妃瞥了眼皇帝,悠悠丢下句:“承乾是太子,学蛮儿什么?不学无术,一团孩子气,还是……心无算计,什么都拱手让人?”
.
今冬菖都城的头一场雪,细细密密得下了两个多时辰,快要日落时分,当江小蛮策马到了光禄坊时,天上云层愈发厚重,雪片成了肉眼可见的鹅毛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