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送走后,江小蛮梳洗沐浴,时不时就要去看那紫竹箫两眼,一会儿低声偷笑,一会儿又捂了脸垂眸。
“呀,环姐姐,你瞧公主今日,莫不是遭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可不是,方才我瞧见何大人抱了把曲项琵琶出门,带个兜帽……”
水雾氤氲的白玉汤池中,江小蛮捧水朝岸边女侍泼去,一边气鼓鼓地羞道:“乱说什么呀,不许你们乱说!啊啊啊!”
一室春色,祥和融暖,一直到多年后,她才晓得,她送出去的不是孤品奇琴,而是大凉的命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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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胪坊的徽派小院的油灯燃了整夜,容色出世的男子将名琴反复勘验,即便是油灯昏暗,神色严峻,褐发寸长,也丝毫没有掩去他周身的气度。
乐器内藏图,却分毫未影响音色?又因不好擅动此琴,摸索细勘了一整夜,天明时分,他脸上神情一松,始终淡蹙的眉峰才终于伸展了。
卸了第五弦,拔出木质转轴,他闻了闻转轴截面,鼻尖传来一股淡极的松油味。
小刀一挑,拨开了封蜡,一张卷作筷子粗细的布帛被扯了出来。
“快,去调化些一样色调的松香来。”
布帛展开,凉国千里国境关隘分明。提耶动作极快,亲自细致地描摹誊抄了一份。再三确认无误后,原样卷好塞回,又用调好的土黄色松香凭记忆封好了口子。
天气寒冷,不过片刻琴轸就已干透如初,缠了丝弦转回调音。神不知、鬼不觉。
“主上得图,朅末复国有望。”
“速去城中各处,撤除全部人等,走的时候仔细些,切不可痕迹太重。告诉大汗,浮提耶沙三日内来会。”
死士们得令四散,提耶缓步走到窗前,一时空了下来,就着渐明的天光,宽大手掌来回抚过琴体。
江姓皇族纵是他的仇敌,可凉国百足之虫,他是从未想过能动摇的。多年里,在菖都埋下的那些暗线,庞杂难收,如今无用了,要撤走也需些时日。剩下的这几日里……
眼前浮上一张粉团似的小圆脸,那个逼迫他还俗的人,吃个糕点,看个百戏就会笑,一句重话便会哭的人。接下来几日,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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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和内侍监已经私底下接了圣旨,将公主的婚事就放在新年二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