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在城西的事,阿合奇从死士口中听了些,他向来对情爱之事看得透彻,此刻问的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那是我自己的事。”提耶没有否认,他言简意赅地蹙眉问:“再等几个时辰,待我回去一趟,天黑就走。”
“朅末生死存亡,多年筹谋就差最后这一搏了。”阿合奇大声嗤笑起来,红着眼看了他一眼,猛地抽了弯刀扔在桌前,“多少族人兄弟血染疆场,阿哥,你若再等,将来可要后悔!”
那柄弯刀末端已然卷了刃,提耶眼中再没有犹豫,他轻扶刀尖,吩咐道:“与我拿纸笔来。”
不过连盏茶功夫也没有,他将纸笺递与店家,又对随从道:“备马,即刻出城!”
自他走后,一个容色艳丽的高挑女子自隔间出来,与了店家十两银子换了那笺纸,而后扯了个不屑嫉恨的浅笑,便扶了侍女悠悠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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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的天冷的厉害,却是依旧碧空晴朗。还不到申正时分,江小蛮就踏着将晚的天色朝城西小院归去了。
这些天来,姑姑和梅儿都已经晓得了些内情,竟破天荒地都没来打扰。便是今日入宫拜谒完了,韶光差了随从,只说送到城西就务要回去的。
可等江小蛮打发了随从,满心欢喜地跨进院里去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初时她还不觉着什么,去厨间里屋转了圈,见到水缸满着,菜蔬洗净了放在竹篮子里,柴火劈好了码着,还有花仔的驼圈里也是食水皆半,瞧这样子,大概是做晚膳时发现缺了什么,又出去采买了吧。
她摸了摸花仔的头,而后进了厨间,学着提耶的样子,想要自己亲手做一顿菜来。
烟熏火燎,热油爆裂的,等她好不容易勉强做完了几个菜,外头上弦初起,月色却颇亮。左右人家皆是喧闹鼎沸,而唯独这处小院里静悄悄的。
瞧了眼院落墙角他早上劈好的柴堆,没来由的,她猛然间心悸起来,竟觉着小院里安静得过了头,有些骇人的意味了。
放下热气腾腾的素菜,江小蛮快走几步,而后又小跑起来,出了小院敲响了赵家的门环。
来应门的正是小瞿的娘亲,叫赵惜,是个二十七八的高瘦妇人。见她一脸惶恐失措,妇人忙上前按了她肩头宽慰:“怎么就急成这样了?那兄弟人高马大的,我也见过,总不会叫人牙子掳了去了。这天色也还不晚,或就是缺了个葱姜的,出去采买了呢。你若是怕黑,我叫阿瞿过来陪着?”
知道提耶没有来过,那一长串话她便一句也听不进去。未免扰了人家年节里的好意头,江小蛮强撑着说:“姐姐说的是,我便不打扰了,这么晚了叫小瞿也早些歇着吧。”
背过身去,她心下却是如坠深渊。
只是不到最后一刻,还存着些希冀信任罢了。
离开了赵家,如惊弓之鸟般,她又想着了什么,脚下奔忙急促地回了自家小院,一路奔入内室,到了他日常安住的外间。
在看见桌案上那把熟悉的筚篥和墙角斜靠着的火不思后,扶着双膝,她大口喘息了数下,送了口气般,竟叹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