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艰难拎到门边的桶往旁边一踢,示意他进来,自己来到桌前坐下,替他倒了杯茶:“怎么还没走?”
封二关上门,将背上的弓和箭羽卸下来放在桌角,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又自己拎起壶连倒了几杯,才擦着嘴角道:“原本已经回去了,但城里头有几个消息,我怕送得晚了会耽误事,又赶了回来。”
亲亲
不错,封二正是赵琼找来演戏的助力。傅宪他们现下身份都是僧人,少一两个都很容易查出来。要扮演杀手,自然还是身在寺外的封二方便。更何况她也没打算告诉傅宪他们,唯有一无所知,演出来的戏才会更逼真。
她微微一笑:“什么消息?”抬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皙白的手腕上有几道浅浅的红痕,很是打眼,但封二却目不斜视,直直道:“两个消息。第一,道上不少人收到了秘密雇主的雇佣,在十一月初五至十五这段日子来长安。”
赵琼呷了口茶,轻轻嗯了声,听他继续说下去,“第二件事,姑娘还记得那个给了李威极乐散的太监吗?他又出现在了赌坊之中,据说仍在宫里做事。”
自从知道是李威他们自己想要贪图万佛寺的钱财之后,赵琼便放弃了自己先前的猜想,现在听闻第二个消息,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呢?”
“他好赌,却又运气极差。从前手头宽裕时,尚且要用极乐散抵钱,如今更是落魄到敷粉都用铅粉了。”封二说完忙补充了句:“后一句是李威说的。”也只有李威才会观察人家敷粉用得是什么粉,像他这种真男人从不观察这些,他坚定地挺直了腰板。
赵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封二清了清嗓子,“他想先赊着玩,赌场倒是有规矩可以赊欠,但都是对着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爷才有的,他一个小太监自然不成。他便急了,说:‘你们休要狗眼看人低,可知道奴师傅是谁吗?’,底下人当时不知底细,还笑问他:‘你师傅是谁?顶了天也不过是个太监。’,他冷笑着道:‘太监怎么了?奉旨捧读的太监,多少权贵见着都要弯腰呢!’”封二面无表情地捏着嗓子学那小太监说话,笑得赵琼花枝乱颤,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便再笑不出来了。
尚未干透的湿发传来微微的凉意,但冷不过赵琼心底的寒意,她捏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奉旨捧读……他是常瑕的徒弟!”
常瑕常公公,正是昔日赵仏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因是打小就在赵仏身边伺候,所以赵仏待他很是亲厚,钦赐了“瑕”字给他,取自白璧微瑕之意,意指他虽是残缺之身,但人如美玉,算得上是极大的恩宠,更别提之后赵仏不耐烦看那些折子,又让他亲自捧读,拣要紧的说。至于什么是要紧的,自然取决于这位常公公了,故而不少权贵都要给他三分面子。那小太监那句权贵见了弯腰,倒不是信口胡说。
赵琼身为赵仏最宠爱的女儿,对于这位常公公自然是不陌生。幼时学“面如冠玉”这个词时,她脑子里浮现出来的便是常瑕的脸,当时她便想:父皇这个瑕字,真是取得贴切极了。常瑕待她,一向是恭敬有礼,她生□□美,最爱人好颜色,对待常瑕也是亲近,小时贪玩爬树,不少时候都是这位常公公亲自抱了她下来,他常在皇帝身边服侍,身上沾染着龙涎香的味道,嗅来沁人心脾。现在回想起来,赵琼却忍不住寒颤,这美好的背后,隐藏着多少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