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权从急,给您预备的嫁衣也是现赶出来的,针绣活计难免粗疏。还望殿下勿怪。”秦嬷嬷捧着衣裳候在一旁,仪态自然,好似她不是身处僧房之中,而是安居深闺。
说是粗疏,能进宫的绣娘,又有哪个手艺能差了去?
白縠、白纱、绢衫,并紫缨结,便是刺绣也只在里头绣了一层并蒂莲花。
“如今世人多爱返璞归真,婚服尚白,最是轻盈灵动,这绣花也用素青、藕荷等色,绝不至让娘子落了俗气。听闻西北多风沙,便有盖头一说,只是长安城里头不兴这个,一时也不知道形制。皇上赏了几位绣娘一道过去,也是预备着殿下往后裁衣所用。等到了那儿,再叫她们赶出来也不迟。”
赵琼心不在婚事上,对于婚服,也就看了几眼,便让秦嬷嬷收起来了。
“此去西北,路途遥远,旁的东西能少带的,就尽量少带些。只把日常要用的带上就行了。”她虽没出过远门,但光平时来万佛寺的排场,就足够奢靡了。
当然,那时候的她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
如今君变成了臣,自然不好再奢侈无度,更何况——
“我此去不光是为了嫁人,还是去见弟弟的。”
“殿下放心,奴知道该怎么办了。”秦嬷嬷欠了欠身,却没走:“这次婚事定的紧急,不日便要动身,殿下可要先回府吗?”
赵琼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从万佛寺出嫁,那面子上也太不好看了。
“知道了。”
秦嬷嬷再无他话,躬着身退出去了。
她随手披了件长空的外袍,走到窗边,庭院里的唯有古树高擎,却不知从哪儿来的暗香浮动,混着清冽的空气,叫人浑身一激灵,从鼻子一路醒到后脑勺。
踏上铺陈着雪白裘褥,毛发凌乱着,像是有人刚躺着起来没收拾。想起昨夜的荒唐,纵然是她“观战”多次,也忍不住脸颊发热。
她捂着脸,让脸上的热气降下去,对着庭中那棵熟悉的树,恍惚间回到了初到万佛寺的时候,甚至更早之前……这十几年人生走马灯似的匆匆在她眼前掠过,最后全化为长空清隽冷淡的一张脸。
到了,他还是她的掌中之物。
她乐了一会,又觉得寂寂无聊起来,和长空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得分外快。如今他去讲佛经,她一个人呆着,便显得时光漫长起来。
随手拢了拢襟边,才恍然意识到,她好像还有件一直想做的事没有做。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盒针线,挑了最显眼的绿色,对着光穿线,然后开始认真绣起来。
她绣得忘我,直到日暮时分,身旁突然坐下一个身影,才抬头。脖子往下弯得太久,一抬起来后脖颈就隐隐作痛,她哎哟哎哟喊了声两声,感觉到长空上手按摩,身子才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