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告状的资格不是谁都有的,朕也不是什么人都向着的。”凌烨顿了顿,眉目舒展,唇边漾出浅淡的笑意,语气却十分正经,仿佛是在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话——
“朕比较偏心。”
楚珩先是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眼前人,然后便感觉胸膛里的心在“砰砰”地跳动,格外清晰热烈。心底那些隐秘的欣愉在这一瞬间迸发出来,满心都是欢喜。
偏心,偏向他吗?
他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期待、也很久没有接受过这般明晃晃的“偏心”了。
钟平侯府里的“偏心”自是奢望不来,可在漓山,楚珩自幼时起,也是一直被师父师娘以及一众首座长老们放在手心里纵着疼着的。只是人都会长大,他只不过比旁人都快了些。
认清“漓山东君”四个字的意义以后,尽管师娘还是师娘,长辈还是长辈,自己对他们的敬爱一分不减,只是楚珩再不会、也再不敢让他们有需要“偏心”自己的时候了。
东君的责任成了习惯,血亲的漠视成了常态,楚珩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期待或是渴望任何人的“偏心”了。
今日下午在钟平侯府,听到钟平侯说让他与徐劭赔罪,楚珩心里并没有一丝半点的酸楚失落,不过觉得有些讽刺。
可如今面对着眼前的这个人,方才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前,他其实迟疑了很久,既想知道答案,但却又害怕事与愿违,听到陛下说向着徐劭而不是自己——
他渴望得到凌烨的“偏心”,楚珩想。
这顿晚膳足足吃了小半个时辰,外头的雪已经落了一层。高公公安排两个内侍送楚珩回去。
临走时,凌烨问他:“昨日傍晚来找朕,是想说什么?”
楚珩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见陛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掠过浅浅的红云,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事了,陛下就别问了。”
凌烨不想逼他,浅笑着“嗯”了一声。
明承殿外细雪翩跹,凌烨站在走廊下,看着楚珩穿着来时的那件斗篷,踏进纷飞的冬雪里。行至明承殿的宫门,楚珩忽而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朝凌烨的方向看去。
此间夜里冷风渐止,他们隔着簌簌的雪遥遥对望。
楚珩撑着伞站在石阶旁,宫道两旁的汉白玉宫灯洒着暖黄的光,映亮他的面容。
惊艳一如初见时的那一瞥。
内侍提着灯引着楚珩走向更远方的宫道。高公公站在凌烨身旁,同他一起看着楚珩的背影渐渐融进雪夜里。
高匪觑着皇帝舒展的眉目,斟酌了一会儿还是问道:“陛下,老奴有一事不明,您晚间既然想让楚侍墨到明承殿用膳,为何不直接言明让他陪膳,而是打出侍膳的幌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