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雪里的那一下不是那么好受的,蛊毒昼伏夜出,天黑后毒性发作,你师兄跟我说他难受,我们在林间山神祠里稍作歇息。他是真的疼,满头都是冷汗,我们就没再继续前行。我帮他调息了大半夜,黎明破晓的时候他才枕在我膝上将将睡着一会儿。”
“那时候他身上还有外伤,人也有些发热,我同他讲,去山祠周围看看能不能给他寻些止疼的清蕴草。你师兄本有些犹豫,但那时他确实难受得厉害,我说半个时辰以内必定回来,他就同意了。玉鸾山七十二峰,南北绵延近百里,但事情就是那么巧,我第二次遇上了镜雪里的人。”
叶书离捏着扇子的手一紧。
穆熙云继续道:“半个时辰后,你师兄没等到我回来,他循着月符找到我时,是在陡崖边。”
“我这大半辈子曾有过三次命悬一线,其中一次就是在玉鸾山。我同镜雪里的手下且战且退,不敌,被逼至峭壁边上。书离,你见过你大师兄杀人吗?”
叶书离沉默一阵,摇了摇头。
楚珩这个人,一直以来强大得很克制,甚至近乎慈悲,除非真触到他的逆鳞,他总会给人留一线。
穆熙云平声道:“巫星海的三十二个一流高手,被你大师兄悉数斩杀,一个不留,血染得他整件衣袍都成了赤色。自那日以后,直到我们回到漓山,直到今日,你师兄再没跟我喊过一次疼了。”
叶书离抿唇不言。
“我知道,”穆熙云缓声说,“他是真的怕了,他晚来一步,可能就见不着我了。后怕之下,他就总觉得是他任性非要在山祠里歇息,我们才会被巫星海的人追上;也是他一直跟我说自己难受,我才要出去寻药,被那些人被逼至绝境。他怕当时若我遇到的不是镜雪里的手下,而是镜雪里本人,连命悬一线的幸运都没了。”
“可玉鸾山横亘百里,山林野道不知凡几,谁能预想到对方竟会穷追不舍,还那么巧被我第二次碰上?这天底下又有哪个受了毒伤会不嫌疼,不需要照顾的?”
穆熙云叹了口气,低下头说:“他是你们的大师兄,就算总以‘楚珩’的面目出现,也不会在师弟师妹们面前露出半分脆弱。但是对我们这些长辈,尤其是在我和他师父面前,即便成了东君,也还是会流露依赖,时不时就要任性两下,要我们纵容于他,用你师伯的话讲,就是有几分娇气。”
“可是玉鸾山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好像一夕之间,真长成了东君,楚珩可以任性可以娇气可以言苦,但姬无月不能,东君不能。”
穆熙云涩声道:“越是强大,需要背负的就越多。他经历一场,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尽管同我亲近依旧,却再也不会在我面前露弱了。
“那日你师伯跟我讲阿月会娇气,我没有接话,阿月怕疼嫌委屈的样子,整个漓山,只有你师伯一个人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