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直顺风顺水地过,时间久了,这些陈年旧事谁也不提,就都当作翻了篇。
后宫空置已久,不少世家探过口风,皇帝却始终没有选秀纳妃的打算,阖宫里只有清晏一个太子,得天独厚。
摆在明面上的形势人人都看得出来,嘉诏徐氏这个太子母族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皇帝暂且不算旧账,嘉勇侯徐遨继续朝中任职,徐家子弟大都算是争气。
不管以前如何,嘉诏徐氏自储君正位之日起,就必定是太子身后最忠实的拥趸——这显然是皇帝默许,否则当日齐王事败满朝清算时就不会放徐家一马了,嘉勇侯府自己也清楚。
只是日复一日的默许中,一杯杯奉承讨好的黄汤下肚,久而久之,那杯散着阴寒气的鸩酒就被重重锦绣荣华压在了最底下,连徐家人自己都要渐渐开始淡忘了。
直至今日,这封一年前的折子重新被皇帝扔到了眼前,徐劭才恍然惊觉,徐家其实早没了根基,生死荣辱真正只在皇帝一念之间。
翻手,是太子羽翼,皇亲国戚。
覆手,是齐王乱党,谋反逆臣。
整个嘉勇侯府,便如一身锦衣华服冰上走,脚下冰层若是碎了,这满身的锦绣便全成了落水后的催命符!
徐劭伏在地面上,手指按得发白,不住打了两个寒战。
敬诚殿里烧了地龙,御案前更是点着熏笼,暖烟袅袅,可徐劭却觉得自己置身于万丈冰川。
地面上的金砖仿佛透着森寒的气息,那寒意顺着手指,沿着双膝一直淌进心窝里,冷得他牙齿都忍不住瑟缩颤抖。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整个嘉诏徐氏都是处在汪洋瀚海之中,太子是他们唯一可以触及的浮木。
前段时日,清晏跟顾彦时去了皇帝母家北境踏雪城,至今还未返回帝都。
他不满周岁时就被皇帝抱去明承殿亲自教养,是阖宫上下的眼珠子,近两年皇帝回绝所有选秀纳妃的折子,理由便是国本已定,储君尚幼。圣眷隆重至此,来日太子践祚御极,嘉诏或许便是下一个飞花踏雪城。
徐劭思及此,微微松了口气,感觉膝下有了些许温度,不再是那么冷了。
他伏在地上,目光不经意间落到身前的那封折子上,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他记得很清楚,那时他父亲嘉勇侯花了四五天才勉强写出这道折子,又徘徊犹豫了两三天,壮了几回胆才敢递上去。
他当时还说父亲胆小过了头,储君已然正位,皇帝难不成还能篡改其血脉出身?为储君生母请谥追封皇贵妃,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徐劭记得,那时嘉勇侯还斥了他几句,他父亲说……说什么来着,徐劭想了许久,心里忽然“咯噔”一声,脸色瞬间变了几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