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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阙 枫桥婉 1037 字 6个月前

    贵妃一生宠冠六宫,几乎算是得到了先帝所有的宠爱,就连元后顾氏与继后钟氏也难能与其相较。

    二十多年过去,忘归大师已成了宜安寺的方丈,惠元皇贵妃却早已香消玉殒,化作青史上不起眼的一个名字,但宜安寺问签解签的盛名声望自那时起便长久不衰。

    穆熙云面前放着一杯大叶苦丁茶,这种茶,苦、涩、平、没有回甘。冬日寒凉,这茶放得久了,连香气也淡了,成了一汪苦透的冷水。

    外头北风凛冽,寺庙后院的这间佛堂却也没有燃炭盆,两方简陋的清室用布帘子隔开,能听到里间有人在拣佛豆的声音。

    宜安寺的方丈禅坐在穆熙云对面的蒲团上,他其实并不老迈,和穆熙云年纪相仿,但一双眼却如同无波古井,是心如止水的死寂,仿佛早早地就阅尽了人世间的所有沧桑。

    穆熙云从他手中接过签辞,却并不急着看,只开口道:“我记得你从前其实并不信佛。”

    她的语气很淡,像是对方丈说,又似乎是在说给旁人听。

    里间佛豆一粒粒落在簸箩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人说拣佛豆积寿延福,贵在心诚,可是也不知为何,里头拣豆子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念过一句佛号。

    良久,坐在对面的忘归大师回答说:“佛能渡世间苦。”

    他的声音沙哑,一字一句说得很用力,尤其最后三个字,艰难又滞涩,仿佛短短的一句话就说尽了谁的一生。

    穆熙云眼眶一热,偏过头去忍下眼中泪意,她抖抖手中那张写着签文的纸,看见里头是一句词——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穆熙云看着那张纸许久没有说话,里间拣佛豆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停了,佛堂里一片清寂。

    良晌,穆熙云低低念了两遍:“燕归来,燕归来……”神情语气带着无尽的怀念和怅惘。

    然而顷刻之间,她忽然又嗤笑出声,拾起案上那杯凉透了的苦丁茶一饮而尽,苦冷的水灌进喉咙里,涩得人舌尖发颤。

    她站起身,目光仿佛要穿过那道布帘子看向里间拣佛豆的人,漠然道:“花落了就是落了,回不来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福分被佛渡。”

    佛堂外朔风猎猎,没有人回应。

    她心里既是恨又是疼,最后却只心酸一笑:“当年在洱翡,你跟别人说,我们诉樰,是比江南的风还要温柔的女孩子。”

    话音一落,穆熙云也不再等,推开木门,北风呼啸着吹进来,生冷的风刀割在人脸上,能从面皮一直疼到心里去。她扬扬手,那张写着签辞的纸碎成一抔纸屑,被风胡乱吹散,很快没了踪迹。

    穆熙云的背影踏入风里,冷风拂过她的面颊灌进佛堂,金像前烛火明明灭灭,映亮了从室内走出的一片漆黑衣角。

    来人将佛豆放在案几上,淡淡道:“她说的对,很多年前,我就不怎么信佛,如今更是没有福分,佛没有渡诉樰,更不会渡我,何况我早已经不配被佛渡了。”

    方丈闭上了双眼没有出声,佛前烛火如豆,昏暗中似乎有泪在眼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