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来取书的,楚珩想。
一种介于失落和苦涩之间的难言滋味涌上心头,楚珩敛回眸光不再看,举步朝前走去。
夜间的晚风迎面拂来,饶是穿着厚厚的白狐大氅,他还是感觉到了冷,从心底渗出来的,一缕缕地蔓延到四肢百骸,虽不至于让他通体发寒瑟缩颤抖,但浑身的血液却都凉了下来。
他喜欢陛下。
尤其回到敬诚殿以后,这种认知越来越清晰。
但是他却不敢说。陛下坐拥大胤九州山河万里,喜欢什么人都不用犹豫迟疑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告诉那个人便是,如果陛下不讲,那大概就是无意。所以即使他有满腔的喜欢,也还是不能说——如果他将心思挑明,陛下勃然大怒,将他赶走,那么楚珩连见到凌烨的机会都没有了。而姬无月更不能,连来帝都要请旨,遑论到皇帝身边。
内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楚珩陡然回过神,才发觉武英殿已经到了,殿阶离他只有三步远了,就与平日在敬诚殿,御前侍墨和陛下之间的距离一样。
他低下头,抬脚迈过眼前短短的三步,踏上殿阶,楚珩转过身看着自己轻而易举走完的路——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他想。
明白得太晚,他已经动心了,满腔情意覆水难收,可是在敬诚殿里,楚珩和凌烨之间,他曾经无数次以为的三步之遥,原来一直都是咫尺天涯。
——走不完的。
寒蟾月光掠过殿宇的檐角,映照在他的脸上,楚珩站在原地良久,转过身默默地朝武英殿里走去。
一直到戌正两刻,云非才终于等到楚珩从外面回来,他急着跟楚珩说套麻袋的事,楚珩前脚刚踏进房间,他后脚就跟了进来。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云非随口问了一句,兴冲冲地道,“我找好人了,也打听清楚徐劭的行程了。腊月初五,千秋朝宴前一天,我们去套徐劭麻袋,把他蒙头揍一顿,让这厮连朝宴都去不了,看他还嚣不嚣张。不过不能带着陆稷,他那个一根筋的脑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一去我们都得露馅。”
云非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楚珩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叠好放在床头,垂着眼睛没有应声。
其实上次在武馆里,楚珩作为漓山东君的时候,踹完那一脚心里舒服了些,而且陛下早已经给他出过气了,被皇帝申饬的滋味可比挨顿揍要难受多了,他现在倒也没那么有心找徐劭算账了。
“不用了吧。”楚珩坐下来倒了杯水,淡淡道。